兵部尚書先吩咐左右侍郎製定調兵之策,他自己帶上主事查驗各州軍械。
從賬麵上看,各州軍械齊全。
可庫裡有多少真材實料,他卻拿捏不準。
神臨城的軍械庫,他是清楚的,裡邊除了些糟朽的戈矛和箭失,基本不剩什麼東西了。
北境時常防範圖奴,應該還有不少軍械。
從北邊調撥一些過來?
變民眼看攻占州府,現在調撥軍械,還來得及麼?
兵部這廂焦頭爛額,洪俊誠回到神思殿中,默默平複心神。
對什麼事情都很關心,對什麼事情又都不關心,這是洪俊誠的性情。
他生性多疑,事無巨細,都要親自決斷。
但他元神不穩,遇到危急狀況,心緒極易混亂。
待漸漸平複下來,洪俊誠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千乘人絕沒有叛亂的膽量。
判官作祟,一定又是判官作祟。
洪俊誠親自去了黑衣營,把付驥揪了出來,帶到神禦園凋樓之上,吩咐他立刻點亮神機眼。
神機眼點亮,果真出現了判官的蹤跡,展開來看,判官就在季州。
洪俊誠仔細看著這群判官,他們數量不少,有一百餘人,但看著都眼生。
他們既不是神機司的官員,也不是草寇,他們本就是季州人,是錢立牧新收的判官。
他們正在幫助變民攻打季州城。
洪俊誠隱約露出一絲笑容,似乎有了幾分把握,吩咐付驥道:“叫姚景泰來。”
付驥叫來姚景泰,洪俊誠吩咐姚景泰立刻點選兩百人,前往季州誅殺判官邪道。
姚景泰猶豫片刻,趕緊接旨。
這片刻的猶豫,被洪俊誠留意到了。
他極少關心臣子的想法,但這次是個例外,因為他能猜到姚景泰為何為難。
“宮中還剩下多少黑衣衛?”
“還剩不到三百人。”姚景泰如實作答。
幾番交戰,黑衣衛屢屢折損,若是再帶走兩百人,皇宮的守衛卻空虛了。
那就彆帶走兩百,隻帶走一百。
之前洪俊誠帶走一百人,在城外大宅被徐誌穹伏擊,全軍覆沒。
而後程鋼通率領一百人,在群州與洪華霄交戰,再次全軍覆沒。
帶一百人去季州,他們要麵對的不隻是兩百名判官,還有上萬變民,很可能有去無回。
我親自帶人前去平叛?
不妥。
若是受了重傷,轉生又要拖後,洪俊誠一刻也不想多等,在完成轉生之前,他不會離開神臨城,甚至不會離開皇宮。
洪俊誠思量許久,沒有讓姚景泰急於出手。
回到神思殿,洪俊誠靜靜思量著對策。
這次叛亂,必須儘快平息。
否則他沒辦法安心完成轉生,更沒辦法兌現和段子方的約定。
……
中郎院裡,楊武拿出和洪俊誠長得一模一樣的傀儡,擺在了徐誌穹麵前:“教了這麼久,顛來倒去,就會說那幾句話,敷衍一時還行,時間長了卻要露出破綻。”
徐誌穹看著那傀儡道:“讓他說幾句聽聽。”
楊武揭掉了傀儡背上的符咒,卻聽那傀儡開口了:“朕乃天子!”
第一句話,就嚇得常德才一哆嗦。
徐誌穹皺眉道:“為什麼第一句非得說這個?”
“也不是非得說這個,他的魂魄被封竅了,揭開符咒就能說話,貼上符咒就閉嘴,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冒出哪句,
其他的魂魄也一樣,揭開符咒,才能行動。”
徐誌穹皺眉道:“這哪能行?我讓沉書良再給他開點心竅。”
“使不得!”楊武連連搖頭,“這可是昭興帝,要是開了他的心竅,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
徐誌穹轉臉看了看常德才:“你覺得這個人像皇帝麼?”
常德才點頭道:“像,奴家在皇宮裡當過差,這和皇帝真是像!”
徐誌穹搖頭道:“光你看著像不行,我得找個人驗驗。”
……
玉瑤宮裡,梁玉瑤和林倩娘正在靈前給徐誌穹燒紙。
倩娘長歎一聲:“皇帝和徐郎親如兄弟,沒想到這件事情,他卻說要從長計議,他當真不想管麼?”
梁玉瑤搖搖頭道:“你還是不懂,無情最是帝王家,說什麼情誼,皇帝終究是皇帝,他哪會對誌穹有情誼。”
嗟歎之間,已是深夜,倩娘對梁玉瑤道:“公主,你回去歇息吧,我再陪徐郎待一會。”
梁玉瑤點點頭,回了寢宮,讓所有侍女退下,抱著被子卻又哭了許久。
哭過之後,梁玉瑤昏昏沉沉睡下,將至醜時,忽被一陣冷風吹醒。
睜開雙眼,視線朦朧之間,忽見有人立在床邊。
梁玉瑤倒吸一口涼氣,立刻站了起來。
是洪俊誠!
見洪俊誠神色威嚴站在麵前,梁玉瑤壯著膽子喝道:“你來此作甚?”
洪俊誠沉聲道:“這是你該問的麼?”
梁玉瑤不知所措,且提高了聲調:“這是玉瑤宮,你怎能擅闖!”
洪俊誠回應道:“朕乃天子!”
梁玉瑤有種衝動。
想俯身施禮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