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鐵匠趙用實早早出了家門,背上械具,跑到人市去等生意。
他是外鄉人,帶著妻兒在神臨城打拚三年,勉強在城北安了家。
趙用實手藝挺好,可惜沒有自家工坊,隻能到彆人家裡當幫傭,嘴笨,鄉音還重,得比彆人早出晚歸,才能找到活乾。
今天人市上聚了不少人,趙用實以為是自己來晚了。
走到近期一看,原來是兵部正在貼告示。
他湊到近前,看見一個穿長衫的人,應當是認識字的,上前搭話道:“這位大哥,這上寫的是啥麼?”
那穿長衫的人,捋著長須道:“這是檄文。”
旁邊一名小夥子問道:“啥叫檄文麼?”
趙用實看了看那小夥子,那人名叫吳占修,是個力工,也是他同鄉。
長衫男子道:“檄文,戰之書也,這是北伐討奴檄,我給諸位念念。”
長衫男子清清喉嚨,朗聲念道:北境奴酋,蠻夷之屬,屢犯邊疆,覬覦中原。
千乘邊民,飽受虜之摧殘,男兒受其刀斧,淪為蹄下枯骨,女子遭其淩辱,竟作荒蠻之婦!
千乘上下,凡有血氣,未有不痛心切齒於奴酋者也!
報仇雪恥,豈待異時,以血洗血,端在今日,建始神君,親統大師,痛擊奴酋,出子民於水火,複千乘之雄威!千古勳名,爭之頃刻,布告遐邇,鹹使聞知!”
長衫男子念完一紙檄文,已然淚流滿麵。
“千乘大好河山,豈容奴酋之輩踐踏!吾雖至天命之年,今願從戎入伍,揚我中土之威!”
吳占修在旁笑道:“老哥,你都什麼歲數了,還想參軍是咋地?”
說話間,兩名兵部衙差過來張貼征兵告示,長衫男子上前道:“我願入伍。”
衙差看了看男子,皺眉道:“你多大年紀了?”
“五十有六!”
衙差苦笑一聲:“你就彆入伍了,有這份心就行了!”
男子連忙道:“我認字,到了軍中能抄抄寫寫,我還會些醫術,當個醫官也行。”
在千乘國,找個會認字的平民不容易。
兩名衙差商量片刻,對那男子道:“你先把名字寫上,去領十兩餉銀,收不收你,得看校尉大人決斷,若是不收你,你還得把餉銀退回來。”
這長衫男子寫下了姓名,他叫周士學,是個沒考上秀才的童生。
力工吳占修眼睛一亮,上前道:“從軍給十兩銀子麼?”
衙差點點頭:“給,現銀。”
“那我也從軍!”吳占修搓搓手,也不會寫字,報上名字,摁了手印,領了十兩銀子。
鐵匠趙用實上前道:“你瘋了咋地,這是要去打仗了,你不要命了是咋地?”
旁邊一個中年男子笑道:“打什麼仗,就特麼說個熱鬨,咱們什麼時候真敢和圖努人動手。”
吳占修笑道;“這位大哥說的是,去北邊賺上一圈,管吃管住,還有銀子,這麼劃算的事情,為啥不做麼。”
衙差喊一聲道:“瞎嚷嚷什麼呢?這次是真打仗!打毛刹!”
吳占修沒敢再笑,低著頭,喃喃自語:“打就打唄,橫豎是條命唄,俺一輩子沒見過銀子,一次給了十兩,還不夠本是咋地。”
看著吳占修手裡的銀子,趙用實也有些眼熱。
吳占修錘了同鄉一拳:“你可不能去,你和俺不一樣,俺就光棍一根,你有妻有兒,可不能出去耍嘞!”
一名軍士前來,招呼吳占修前去集結。
“趙大哥,等俺回來,拿這銀子,俺也娶個媳婦!”
吳占修走了,趙用實盯著那張叫檄文的告示看了許久。
他看不懂剛才周士學念檄文的時候,他連聽都聽不太懂。
可想起吳占修手裡的銀子,趙用實總覺得心尖一顫一顫。
若是俺有了十兩銀子,俺高低修個工坊,以後就不用來人市討活了。
他看的正出神,一名衙差上前道:“怎地,想從軍麼?”
趙用實連忙搖頭道:“俺就是看看,俺不去從軍。”
衙差看了看趙用實身上背的械具:“我們這也招匠人。”
趙用實把械具往身後收了收:“俺,俺不是匠人,俺替彆人拿的東西,俺家裡還有妻兒,俺不能去從軍。”
“不用你從軍,城裡設了工坊,大工給二百文工錢,幫雜的給一百文,白麵饅頭管夠。”
“二百文!”趙用實一哆嗦。
在神臨城,像他這樣的鐵匠,一天能賺五十文,就算造化了。
他們給二百文。
“那工坊在哪呢?”
“工坊在城北,要去趁早!去晚了,工錢減半,不過可跟你說好了,那裡活可苦……哎!哎!我說,話還沒說完呢!”
趙用實背著械具,一路打聽,去了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