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溪這次沒解釋,隻在心裡幽幽歎了口氣:
謝晏將匠戶並入軍戶管理,明明是為了集中力量趕製兵器,同時防止北狄探子殘害匠戶,做的戰時措施,卻因涉及百姓自身自由,無人理解。
跪在後麵還有幾個衣著破爛的叫花子,他們低著頭不做聲,但今日他們用泥塊扔花轎時,喊的是“叫你占我們南人土地”。
楚南溪猜,他們是被強征土地的南方士族,花錢雇來婚禮上搗亂的。
他老人家筆直站在那裡不腰疼,自己倒是在花轎上白白替他挨了折辱。
“噤聲!是不是嫌舌頭在嘴裡待得太安逸了?相府豈是你們聒噪的地方!”
管事墨陽站在台階下麵,他邊說邊掏出條鞭子,猛然在空中一抖,甩在青石板上,發出聽著就疼的脆響。
小院果然安靜了。
楚南溪看不到謝晏的麵部表情,可從他聲音裡聽出了清冷,仿佛他真是一塊北極的石頭。
“要打回淮北去的那幾個,送他們去李將軍麾下,傳我的話,收複淮北,送他們榮歸故裡,若不能,便送他們屍骨還鄉。”他垂眸盯著手裡那支烏鐵箭,嘴角挑著幾分漫不經心。
“娘快死了的那個,放他爹回去等兩天收屍,完事後,父子倆一起進軍營。乞丐都送到臨安府工曹,修城牆正需人手,膽敢逃跑,剁了腿喂狗。”
就這?
楚南溪嘴角忍不住挑起一絲笑意:
這男人還真有意思,分明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偏要說得那麼凶神惡煞。
“小姐!快看,是那誰!”
楚南溪的思緒被春花拉了回來,定睛一看,那些人被帶走之後,還在小院裡跪著的,隻剩下放火家丁。
“看夠了嗎?沒看夠就出來接著看。”
謝晏沒回頭,但楚南溪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咬咬牙,果斷走了出去。
手裡緊緊捏著那支淬毒的烏鐵箭。
廊下的紅燈籠在微寒晚風裡輕輕擺動,燭光中,謝晏的臉陰晴不定。楚南溪走到他身邊,仰臉道:
“謝相公,我可以證明給你看,箭上塗有見血封喉的白山毒。”
謝晏垂眸,手指在身後不動聲色的捏了捏鐵箭杆。
不反對就是同意。
楚南溪不想耽誤時間,她要趕在家丁招供之前讓他永遠閉嘴,既報了前世殺身之仇,又讓將軍府徹底與今晚刺殺事件無關。
她緊緊攥著那支冰涼的烏鐵箭,緩步走到家丁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反綁雙手、形容狼狽的“同夥”,故意激他:
“你是什麼人?竟敢混進相府行凶,還妄圖嫁禍將軍府!”
隻要他抬頭出言不遜,自己就可以借掌摑之勢,用箭劃破他的臉,送他上西天。
楚南溪原身到底是將門女兒,從小背著母親偷偷習武,有些三腳貓的功夫。
那家丁聽到問話果然抬起頭,眼裡卻射出幾分狠毒,他嘴唇緊閉,舌頭似乎在嘴裡打轉,硬是什麼也沒說。
“你還敢瞪本小姐?”
楚南溪假意發怒,正待上前一步,摑他巴掌,哪知那家丁唇縫裡突然伸出個小竹管,他猛然鼓起腮幫、吸氣蓄力。
是暗器!
他們相隔的距離,還不足以讓楚南溪手扇到他臉上,但她的麵門卻已敞開在家丁口中吹針射程之內。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詭異,站在家丁身後的侍衛毫無察覺。
等楚南溪看清家丁嘴裡含著的暗器吹針,一陣寒芒已破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