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便宜了這小子,得讓他出點血。楚南溪一邊將和離書、手諭納入袖袋,一邊裝出副遭受打擊的模樣,委屈巴巴道:
“我一個小女子,昨日被抬進相府、今日又要被掃地出門,我爹爹在西北為大夏守國門,將軍府裡還有個想害我的二叔......你一句官家做局了事,可叫我怎麼活!”
她是這場局的變數,是意外多出來的活人。
謝晏本就為她準備了一筆不菲補償,可為什麼,明明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卻能感受到,這位將軍府小姐內心的歡呼雀躍?
他心裡莫名湧起一陣煩躁,有種被冒犯的不悅毫無征兆席卷而來。
自己應該如釋重負才對,為何會因猜到楚小姐內心愉悅而鬱悶?謝晏強壓住心頭無名火,語氣在不自覺中也冷了幾分:
“正房裡有我給你的一點補償,至於你二叔......若你有什麼需要,隻要不過分,我可以答應給你幫助。”
謝晏轉過身去,似乎想驅散心中對楚南溪的荒唐想法。
哪知楚小姐眼珠子一轉,三兩下蹦到他麵前追問:“真的嗎?我提什麼需求你都會幫我?”
謝晏心底那個影子再也藏不住,影子與楚南溪那張喜笑盈腮的臉重疊起來,他極力克製著自己想抱緊她的欲念,不動聲色道:
“當然。”
“我想留在相府裡住半年,就半年!等我把阿兄從道觀裡接出來,讓他恢複楚家宗籍,我也有了依靠,再去府衙錄黃,從相府裡搬出去。”
楚南溪這下裝也不裝了,仰臉看著謝晏,滿眼期待。
這個要求很合理,一個和離的十七歲女子,沒有父母兄弟庇護,在臨安城很難立足。
且不說她有父兄,無法立女戶,就算為她開後門立了女戶,一介弱女子又如何守得住家業?
“好,我答應你。”
謝晏沒考慮太久,便給出了答案。
“但你也要答應我,人住在相府,就要守相府的規矩,出門在外,更是不要給相府惹事。我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事不過三,你若一再犯規,那隻有請你離開。”
半年後他要出使北狄,雖說是議和,可一旦踏入敵國領地,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發生意外,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
這也是他今早在官家麵前,力爭和離的原因。
楚南溪連連點頭,爽快應下謝晏的條件,她伸出三根指頭,歪頭笑道:
“我能做到守規矩、不惹事,那你也要和我約法三章,不乾涉、不管束、不同房。”
謝晏滿腦子都是第三條,他想都不想便點頭應道:
“成交。”
成了契約夫妻的兩人並不知曉,在小花園靠近垂花門的甬道上,一個相府家丁雙手操在袖籠裡,腳步匆匆,卻又慌慌張張不時回頭。
家丁一不留神,撞在迎麵走來的嬤嬤身上。
“作死啊,走路怎麼不長眼!”
那嬤嬤定睛看去,認出是劉嬤嬤與周采買的兒子周吉,忙拉著他的袖子道:
“阿吉,你怎跑花園裡去了?你娘正到處找你,她這會兒要收拾鋪蓋去西莊,西莊那地方忒遠,你還不得送送去?”
“去西莊?她去西莊作甚?那裡全是泥腳漢。”
周吉剛才蹲在荷花池邊的山石後麵偷懶打盹,那是花園裡唯一可以蜷縮著藏身的地方。
“你還不知道?我跟你說啊,新夫人......”
兩人說著話出了垂花門,隻留下門牆上攀爬著的嫩嫩紫藤花葉,在微寒春風裡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