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溪向阿兄告彆之時,離開將軍府的謝晏,並未與沈不虞去吃魚,而是匆匆回了相府。
再次踏入依舊掛著大紅燈籠的正院,謝晏才發現,他的這場婚禮舉辦得有多敷衍。
相府四處張燈結彩,看上去很喜慶,除此以外,賓客是專門安排的、流程能省則省,婚房裡的擺件更是儘量減少,以免一不小心便成了刺客的趁手凶器。
大夏女子,一生隻有一次隆重大婚,即便以後和離再嫁為正妻,婚禮也隻會從權從簡,不再能鳳冠霞帔、穿戴象征初嫁的紅綠嫁衣。
她將來與愛人成親......也會遺憾的吧?
謝晏進了正房,坐在朱漆束腰小桌前,靜靜看著婢女們魚貫而入,在桌上擺放精致酒菜,腦子卻在信馬由韁。
竟然生出了三分、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愧疚之心。
忽聽門外響起楚南溪愉快的聲音:“開飯開飯!本小姐都快餓死了。”
“小姐、小姐!姑爺在屋裡呢......”
秋月快步追上,儘量壓低聲音想提醒她屋裡謝晏的存在,可楚南溪還沒聽清,便已大步跨入門檻。
謝晏抬起頭,看見楚南溪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周身卷著春日裡才有的勃勃生機,他嘴角輕輕扯起,慢條斯理道:
“回來了?坐下吃飯吧。”
“相、相公?”楚南溪完全沒料到,謝晏竟會在她房裡守著一桌飯菜等她,“你怎會在此?”
“將軍府的事處理完了?”
“嗯,其實我也不知道還要做些什麼,隻留下王嬤嬤在那邊看著。”楚南溪實話實說。
謝晏微微頷首,指指對麵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我已讓墨陽去做‘平西侯府’的匾額,最快明日便能送到府上,然後讓他留在侯府幾日,幫著王嬤嬤處理雜事。
變更府宅名報備,我會派人去太府寺。剩下的,就看府裡是否需要增減人手,墨陽這一塊熟,你可安排他去找牙人。”
“多謝多謝,還好相公考慮周全,我這腦子都快轉不動了。”
楚南溪初來乍到,原身又是個沒管過家的千金小姐,與二房斷親後,留下一堆事,她還真沒頭緒。
“腦子?”
謝晏敏銳抓住一個楚南溪脫口而出的詞。
大夏人多信奉“心之官則思”,而她卻說“轉動腦子”。
楚南溪也反應過來自己的口誤,還好她熟知曆史,連忙解釋道:
“夏人沈括,在他的《夢溪筆談》裡提到過,‘神舍於腦’,我覺得這種說法很有道理,每當有問題又想不出答案的時候,我腦子就會痛,那可不正是神舍於腦,轉動的是腦不是心?”
謝晏略頓了頓,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我見楚小姐麵善,我們以前......是否曾見過?”
“沒見過。”
楚南溪一口否認。她就著丫鬟端來的小盆洗了手,人也逐漸放鬆下來:
“前日大婚,我是第一次見到活的你......哦,我意思是,以前隻見過你畫像。”
“可楚小姐對我的父母家事,似乎很熟悉。”
昨日在花廳裡,她曾義正言辭的說,謝晏父母舍生取義,府裡沒有“老太君”。
“那都是......王嬤嬤!對,是王嬤嬤打聽回來的。相公也該知道,盲婚啞嫁,誰不想對自己未來郎君多些了解?私下裡打聽,也是人之常情。”
楚南溪見謝晏麵色如常,小心翼翼問:
“相公不喜歡我打聽你的事?還是我哪裡說得不妥?”
“並未不妥。”謝晏往楚南溪碗裡夾了塊鰣魚,又輕描淡寫問,“楚小姐在閨中,是否有表字?”
“表字?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