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行禦街,簾外繁花似錦。
王燦兒嘻嘻笑著,悄聲打聽楚南溪的新婚生活。
楚南溪自不敢將和離書之事和盤托出,隻選了林老夫人想立規矩磋磨她,被她反打回去的事當做笑談,滿足了手帕交的好奇心。
最後,她們的討論,停留在謝晏的庶長子、和六名婢妾這一話題上。
“唉,可惜表姐你是官家指婚,姨父又在西北邊境,楚老太君替你一口應承下來,連點回旋餘地都沒有。”
王燦兒把自己一雙新繡鞋翹起,轉動足尖,將鞋頭的珠穗甩著玩,笑眯眯的說。
“我呀,將來選夫婿,定要選個後院清清靜靜、滿心滿眼都是我的郎君。”
王燦兒從小被父親寵溺。
忠義侯府有錢,就算捐了半副身家給陛下,侯府的財產,仍讓那些舍家棄產南渡官宦可望不可及。
燦兒及笄後,她便成了想用聯姻致富之人眼中的香餑餑,上門探口風的官宦都有好幾家,但都被她父親以“舍不得,要多留兩年”為由,婉拒。
十年戰亂,北狄至今不時南犯,連官家都要東躲西逃,哪個臣子又不是人心惶惶?
看著王燦兒鞋頭的珠穗,魏向晚目光落在自己的繡鞋上,鞋麵繡著兩朵纏枝蓮,那花紋像極了纏在她身上的束縛。
魏向晚沒見過生母,又或許見過,隻是她不記得了。
她從小便記在嫡母名下,這一生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以嫡小姐身份為家族聯姻。
這也是大多數世家小姐的歸宿。
見魏向晚垂眸不說話,楚南溪拍拍她手背鼓勵道:
“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我們是人,又不是工具,哪怕我這樣被官家指婚,也會想方設法、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可以嗎?”
魏向晚眸中火苗尚未燃起,很快又黯淡熄滅,她緩緩道:
“我爹爹一門心思鑽營權勢,嫡母又是個霸道的,爹爹膝下無子,嫡母寧可從族中過繼侄兒做嫡子,也不願讓爹爹的外室子認祖歸宗。
兒子尚且如此不自由,我一個女兒身......有什麼資格談自由?”
楚南溪驀地心頭一沉,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覺到,時代加在女子身上的沉重枷鎖。
她在後世雖有做牛馬的壓力,但至少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
王燦兒忽然捂嘴“噗呲”一笑:
“晚姐姐,你不是已有心悅之人?那人身份貴重,說出來,魏尚書保準會同意。”
“心悅之人?是誰?好哇,你倆竟瞞著我有了小秘密。”
楚南溪伸手去撓王燦兒的癢,王燦兒被撓得差點笑岔了氣,直往魏向晚身上倒:
“晚姐姐,你快說吧......瞧見沒,嫁了人的小娘子便成了母大蟲,厲害得緊,我快招架不住了!”
“哪有什麼心悅之人。”魏向晚霎時羞紅了臉,慌忙彆開眼不看她們,“不過是那日去幫你挑選添妝禮,路上偶遇信王殿下,匆匆說了兩句。”
“是信王殿下啊......”
楚南溪差點忘了這個人。
在古籍中,信王趙翀是個傳奇人物。
他是先皇後的嫡次子,汴京陷落之時,他同先皇、太子一起被北狄人挾持北狩。
在一次北狄人爭搶女人的混亂中,內侍們掩護他逃脫,一路南歸。途中遇到平民起義,趙翀甚至被擁為義軍首領,帶領三千平民抗擊北狄。
可平民義軍終不敵訓練有素的北狄軍,有奇人異士助他再次南逃,幾經磨難回到臨安。
而此時,他皇兄趙祁早已登基數年,風雨飄搖的大夏,如何經得起一場皇子間的嫡庶之爭?
何況大臣們早已論功行賞、官爵落定,更沒人會拿自己拚命掙來的前程,去賭一位無權無勢的嫡皇子。
正史關於回到大夏的信王,記載寥寥,最終湮沒於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