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寒意逼人的教學樓內,郝蕭拔步瘋跑著,即便他摔倒了好幾次爬起來速度也依然不減,他的目的地隻有一個。
光異化者特殊處理收容室!
然而到達這裡後,郝蕭卻是一呆。
收容室房門向外敞開,一件水藍色披肩掉在地上,房內空無一人……
郝蕭表情焦急,扭頭跑下樓去繼續尋找男孩的身影。
此情此景,和當初找尋小關雨欣的那個冬日何其相似。
鐘聲,延綿不絕地傳遞到諾阿卡亞學院的每一個角落,一聲,兩聲,時間的鐘表悄然間已經走到了三點,那座巨大的冰窟消融了大半,滴落下如淚一般的水珠,像是悲傷哭泣的人。
學院的小河裡,一位略顯發福的中年男人載著小船,悠哉悠哉地漂流著。
“喂!老登!有沒有看見一個沒有頭發的男孩經過這裡?”
郝蕭頗有些無禮地朝男人叫喊道,中年男人眼神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劃著小船慢悠悠靠岸,撐傘,打窩,拿出魚竿竟兀自垂釣起來。
郝蕭兩步跳下岸邊,也不管這冬日的河水如何地冰冷,撲進漫過胸膛的河水,淌過小河就來到男人邊上,說道
“告訴我,他在哪裡?”
“他已經走了。”
聽罷,郝蕭便欲離去,腳步卻是一直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男人此時笑嗬嗬地說道
“孩子們的事就交給孩子們吧,你不適合出現在那裡。”
“等待才會有收獲。”
男人看了看浮標,望向郝蕭
“以前可沒見你這麼上心啊,什麼時候知道要擔負起指引者的責任了?”
自知不可能離開的郝蕭兩腿一盤,就地而坐,習慣性拿出香煙卻發現煙已經完全濕透了,他把打火機握在手裡,心緒惆悵。
“隻是不想他們錯過彼此的人生。”
嗞嗞——!
火苗竄起,中年男人點燃嘴裡的煙抽了一口將煙塞進了郝蕭嘴裡,順帶著把火柴和自己的煙遞給了郝蕭,說道
“那就更要讓他們自己書寫屬於他們的人生,一味撮合和強求皆是無用功,抓不住的東西終有一日會失去。”
“就看他們如何接受了。”
郝蕭吐出煙圈,啐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嫌棄男人,破口大罵道
“你這家夥分明就是懶得管吧!真想捶你一頓!”
“哈哈哈!”
冷風蕭蕭,似乎有意催促著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趕著他們去往遠處飄滿絢麗華彩天空下的典禮現場,彼時,熱鬨歡騰的氛圍已經甚囂塵上。
冰塊破裂,小關雨欣目光蕭索地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教室,心中難受起來。
“又搞砸了……又是這樣子……又讓大家離我而去了……”
手指輕微顫抖著拂過純白禮服上破開的口子,小關雨欣無比痛心,思緒萬千繁雜而冗亂,她再也忍不住淚水。
空蕩的教學樓內響起女孩的哭噎聲。
這一次,她是真的覺得無所依靠了。
撿起一片破碎的鏡子,小關雨欣看著自己的樣子,蒼白的唇色,哭花的妝容,紅腫的眼眶,以及……短如寸的頭發。
是的啊……原來自己這麼醜陋啊……
小關雨欣默默脫下純白色的禮服換上自己的衣服,在她心中,她已經不配穿上這件衣服了。
辜負期待也好,停滯不前也罷,她就是一個一直原地踏步的脆弱女孩,誰來幫扶都沒用,安於一隅的想法在此刻顯得是那麼地美好,卻遙不可及……
她再也不想經曆這些事了,她隻想當個懦弱的逃避者苟活下去。
隻是啜泣仍無法停止。
隻是內心的空虛還在生長。
隻是那份期待沒能得以善終。
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啪嗒!!!
突如其來的異響將小關雨欣從悲傷中拉回現實,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好像看見一個渾身被水浸透的少年出現在教室門口。
“……”
一瞬間,小關歆雪便占據了身體,沒有給小關雨欣反抗的機會,冷聲朝男孩嗬斥道
“給我離她遠點!”
在她心中,眼前這個男孩就是一切悲傷的始作俑者,是導致小關雨欣傷心的混蛋。
男孩一手拿著眼鏡,一手拿著一個濕透的藍色貝雷帽。
“我不是來找你的……”
“到現在了你才出現還有什麼用!”
“我覺得她需要我。”
小關歆雪一怔,本想繼續任性下去的她看見了男孩手裡的眼鏡,隨即說道
“可是你連她的樣子都記不住。”
“我覺得心裡知道那個是她就夠了。”
於是小關歆雪也就背過身去,沉睡之前喃喃道
“你可彆再逃了……”
於是小關雨欣又一次蘇醒過來,這一次她終於看清了,是他,真的是他。
無語凝噎,小關雨欣隻覺得內心一陣五味雜陳,她擦了擦哭花了的臉,卻怎麼也收拾不好自己的麵容眼裡滿是淚花地看著春芽笑道
“怎麼現在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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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芽摸了摸平滑的頭,不好意思地說道
“勇者都是壓軸出場的嘛。”
教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春芽不想惹哭她卻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還好嗎?”
“一點都不好……”
小關雨欣用顫抖的哭腔說道,再也按耐不住寂寞小跑過來緊緊擁住春芽。
春芽身子一軟坐倒在地上,他本想將小關雨欣推開,因為他滿身是水,怕不小心冷著了她,但轉念一想他便笑了。
引動冰雪的女孩怎麼會怕冷呢?
也怪他一直逃避,才讓女孩一個人孤單落淚。
可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孩曾在冬日裡凍暈過去,差點死在雪地裡……
小關雨欣把手搭在春芽濕漉漉的身上,催動冰雪凝結水滴,輕柔的雪花沒有帶走春芽身體裡一絲溫度,就好像微風吹拂而過,一塊塊碎冰便隨之落下。
春芽模樣一陣好奇,旋即他舉起了手中濕透的藍色貝雷帽
“這個,可要好好拿好哦。”
小關雨欣久久盯著這頂陪伴了自己許久的帽子,它為自己掩蓋了諸多不堪,但也帶來了許多的痛苦。
她沒有伸手去接。
“不要了,我不要了……”
“誒?”
“你為我做的衣服我也沒保護好,我為你做的衣服最後也弄壞掉了……我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
“……那我呢,也不要了嗎?”
春芽沒來的一句意義不明的話讓小關雨欣頓時一驚,方才還低迷的情緒瞬時間化為害羞不已的心猿意馬。
這還沒完,春芽抓住小關雨欣的手腕將她拉起,沒等她有所反應,丟下手中的眼鏡還有她手中的藍色貝雷帽,緊緊握住她的手奔跑起來,跑出教學樓,跑到操場,跑到升旗台,跑到鐘樓和圖書館,跨過小河流淌的石橋,在密林間穿梭尋寶,見證樹葉由青綠變為橙黃間的季節的流動,在風裡感受冬日的微涼,滿心愉悅與快活自在。
“彆擔心,有我在呢!”
春芽撫慰著小關雨欣慌亂的心情。
“和我一起看看這沒有人會注意到你的世界……除了我!”
但他不知道,讓小關雨欣慌亂的人正是此刻陽光燦爛的他。
“現在沒人會嘲笑你的,他們要笑就笑我吧,因為我也是沒有頭發的人啊!”
為了女孩不再因為自己的特彆而對世界感到惶恐不安,那天之後春芽便也剪去了他的頭發,鋥光瓦亮地,像個小和尚。
“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容,灑脫的舉止,不留餘力地表現出春芽他那獨屬於魔王的桀驁和勇者的風采,小關雨欣已然淪陷。
空氣裡飄散著花朵的清新香氣,一顆體乾勁拔的臘梅樹迎風招展,開得燦爛,開得美豔,不禁讓人以為是何時落下的白雪依偎在了枝頭。
飽滿的花蕊和粗壯的枝丫,在冷冬中更顯得孤寒高雅。
梅花飄香的不遠處,河畔的一處枯黃草地上,春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是暢懷大笑,喜不自勝。
被囚禁於牢籠中的他,同樣沒有像今天這麼自在地,沒有約束地在諾阿卡亞學院裡自由奔跑過。
小關雨欣臉龐羞紅,小心臟一直怦怦跳個不停,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自己變得如此奇怪,這一路上的風景和顛簸她已記不清,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春芽半分。
沒錯,是他……是你,是因為你自己才會這麼開心,能與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小關雨欣癡癡地笑了,早前受過的苦難似乎沒那麼重要了,她現在隻想待在春芽的身邊,看著他笑,期待他帶著自己放縱,這樣就夠了,這樣就很好了。
那些委屈,那些忍耐,那些莫名找上來的苦楚,如果能換取這樣相處的時光那麼她願意承受。
白天黑夜都隻想著一個人的日子終於過去了,她現在好像可以享受名為“幸福”的美好東西了。闊彆許久的,曾一度以為遙不可及了。
想到這,感性的小關雨欣又想哭。
但有什麼好哭的呢?
她現在非常地幸福啊!
麵對春芽,小關雨欣想要傾訴所有有關她自己的感受。
“大家總是很溫柔,總是會對我說做不到的事就可以不用去試著努力。”
“我很感激大家,但其實我更想自己努力啊……我不想成為那個坐享其成的人啊,一個隻能包裹在大家的保護中女孩子一點都不可愛啊……”
“大家對我的喜愛終有一天會被磨損消耗完的,到時候我就隻是個麻煩罷了……靠著春芽你對他們的請求而包容我繼續活下去什麼的,那樣太討厭了……太難過了……”
“我也害怕某一天又會像今天一樣傷害到了大家,讓大家痛心……可發生的一切好像已經無法挽回了的說……”
“春芽……我是不是很麻煩?……是不是很脆弱?是不是已經讓你感受到厭煩了呢?”
她有很多很多的話想對春芽說,可開了口就變成了撒嬌和深深的自卑。
可是也能理解吧,誰叫她就是這麼一個擔驚受怕慣了的女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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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叫春芽也一直逃避呢。
“春芽是什麼鬼……我才不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呢……”
春芽把手搭在小關雨欣頭上,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即笑著對她說道
“厭煩?一點也不覺得哦,怎麼可能會對你厭煩呢。從始至終,從沒有過!”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對你我是感到有些奇怪啦,明明那麼可愛又受歡迎,卻總是束手束腳地,連自我介紹都會鬨笑話。”
小關雨欣聽到這一下子紅了臉。
春芽可看不見這動人的表情,隻是繼續說道
“後來我明白了,你和我都是特彆的。也就萌生出想要保護你的念頭……可惜我搞砸了就是了……”
“至於麻煩脆弱什麼的……你看看我,是不是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其實啊……我經常會鬨彆扭來著,不然也不會需要莫笛要用童話故事的程度來安慰我。”
“我還是知道自己是有多麼麻煩的,但無論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是很脆弱的對吧?隻是因為有身邊人對我們的愛所以才堅強。”
愛?
小關雨欣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心中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爸爸媽媽的愛……
舅舅的愛……
小杜琳綺的愛……
郝蕭老師和莫笛老師的愛……
小徐芳柔,小林淑妍和大家的愛……
那麼春芽……你也是同樣的愛我麼?
這個問題的答案簡直不要太簡單,以至於小關雨欣自己都一下子明白了,臉龐霎時間掛上兩朵緋紅的霞雲。
“在我眼裡堅強其實是一個貶義詞,它叫人不得不麵對殘忍的事實,真是無情。”
“但也正是這樣,不堅強的話我們就無法迎接新事物的到來,也沒法與舊事物告彆。”
“寬慰自己才能寬慰他人,拯救自己其實就是拯救每一個時時掛念自己的身邊人。”
小關雨欣聽的一愣,嘴裡冒出一句話
“原來春芽你是這麼能說會道的人啊。”
春芽表情悖悖地說道
“被林淑妍逼著看了很多書嘛……就多多少少懂了一些哄騙人的話。”
“哄騙人……?”小關雨欣嘴巴一嘟有些不高興,氣呼呼道
“我是很好哄的女孩子嗎?”
春芽湊近臉龐,輕輕捏了捏小關雨欣哭花的臉蛋,笑道
“不是嗎?哈哈哈。”
小關雨欣羞澀臉紅敗下陣來,簡直毫無抵抗力。
“一個人無法做到的事就大家一起來做,大家相互扶持就好了。”
“寒冷的冰塊誰都不想冒著被凍傷手的風險去觸碰,都會想著隻要不管它,它就自己會融化開來。但如果冰塊裡的人是如此誠摯地想要擁抱大家的話,是大家所珍視的寶物的話……”
“那麼不管多少次,不管要多少時間,隻要大家覺得值得,就不會覺得冰寒麻煩,就會小心細致地把她捧在手心裡,嗬護著她直到將自己的溫度傳遞到她心裡。”
說到這裡,春芽一個突然襲擊緊緊抱住小關雨欣,溫聲說道
“我想要你記住擁抱我時的溫度,我擁抱你時的力度,就連心與心之間貼近的距離也想你牢牢地記得,這樣再次相擁時你就能記起我來了。”
小關雨欣也抱住春芽,滿心歡喜。
颯颯的寒風從兩人身邊經過,卻像是刻意避開般,讓他們隻感受到彼此的溫度,抱團取暖的二人,世界帶給他們的特彆在這一刻融解化作平凡,心連心,靜靜依存著對方而活。
小關雨欣開口說道
“可以叫我的名字嗎?”
“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還從沒聽過你叫我的名字,我想知道你會怎麼叫我?”
“怎麼叫你?那當然是……!你連我的名字都叫不對……”
春芽心中一直有個蘊結,他看不清女孩的臉,因為某些原因他不敢直視除了家人外異性的眼睛,那樣他會變得很痛苦。
“笨蛋,傻瓜,愛哭鬼,麻煩女孩,萌萌的雪女!”
“你喜歡我怎麼叫你呢?哈哈哈。”
小關雨欣鼻子一皺,怨氣道
“真是的……”
“不過,”小關雨欣笑道
“可能正是因為你不會順著我的想法而遷就我,又總能包容我的小性子,帶我見識我不曾見過的世界,所以在你身邊我才會感到如此安心。”
“謝謝你,春芽,謝謝。感謝你給了我努力的勇氣!”
春芽臉微微一紅,但已經是避無可避。
小關雨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顧盼生輝間柔情似水,似是有意卻無意,纏綿著,撩撥著,瞳孔裡倒映著男孩的模樣,滿目欣喜皆是他。
小關雨欣滿懷希冀地注視著春芽說道
“春芽,能和我說說你的事嗎?”
春芽好不容易從小關雨欣那攝魂奪魄的眼神中逃脫出來,卻還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有關我的事嗎……很無聊的……”
“不過你想聽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和你說啦。”
“彆笑話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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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樹下說話的聲音不曾斷絕,隻是換了個人來訴說。
不多時,遠處的天空又一次放飛絢麗的華彩,五顏六色的熱氣球徐徐上升,搭載著青春的校車緩緩入場。
春芽已經想不出還能說什麼,身旁的小關雨欣卻還是一臉的意猶未儘,就好像她一直在聽的不是春芽的故事,而是春芽的聲音還有他的氣息。
春芽內心一陣慌亂,急不可耐地嚷嚷道
“好啦,今天就說到這裡吧。”
“以後有機會我在和你聊這些。”
“而且現在要努力的事情還有很多哦,比如說……這個時候我們需要回到咱班同學的身邊了。”
小關雨欣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隨即表現得略顯局促地起身。
見她略顯慌張的窘態,春芽起身拾起腳邊一束掉落的梅花枝,撿了些形狀優美還帶些慘綠的枯葉,幾番搗鼓,擰作一個花環戴在了小關雨欣頭上。
梅花配雪女,再合適不過。
春芽比了個大拇指不禁稱讚,小關雨欣將花環扶正還以一個羞澀的笑容。
“回教室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