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學院第二百三十四章放不下
淩晨三點,韓月陰從睡夢中驚醒,腦袋隱隱作痛,他死死按住胸口那顆驚悸不安的心臟,猶如血液堵塞般難以平複,渾身冒出的冷汗殘忍地帶走了溫度,留下為非作歹的冰涼在身體裡攻城掠地。
等待刑罰結束的時刻,韓月陰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臉上紅色的淚痕格外醒目,如同搶灘登陸戰平息後的海灘,鮮血染紅了黑色大海,紅與黑交融在一起,難分難解。隨著視野漸漸清晰,他的痛苦有所緩解,但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又是噩夢……
關掉不知何時打開的桌燈,韓月陰動作生硬地合上日記放進書包,當他從椅子上起身的一刻韓月陰才感受到了些許不對勁。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寫日記的?
我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嗎?
……日記裡的內容是什麼?
越是細想,韓月陰越是迷茫,越是試圖拿出書包裡的日記,他的身體就越是抗拒。
直到大腦深處傳來一陣令他驚懼不已的痛感,仿佛並不允許他繼續深究下去,韓月陰這才滿心悻悻地放棄了念頭。
來到鏡子前,韓月陰脫掉被冷汗浸透的衣服,想洗洗臉清醒一下卻發覺現在的他根本洗不了臉。
尚未痊愈的傷痕,如裂穀般橫貫了他的臉頰,韓月陰甚至可以把手伸進去摸到自己的骨頭,這副身軀也是相當慘不忍睹。
端凝著鏡子裡映出的自己的樣子,韓月陰還以為鏡子壞了呢,那麼多的裂痕,那麼多的黑色,還有那雙空空如也的眼睛,連原本的黑色都不再清晰了,空蕩蕩地像是深淵在嚎哭。
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吧,就如經年說的那樣先一直不明不白下去吧,我不是還有現在和未來嗎?
可我真的有未來嗎?我這個棄子……
韓月陰悲觀地想到。
他並不是真的相信那個頂著自己那張臉的改造人說出的話,真正讓他陷入迷茫而無法自拔的,是隨著黑匕刺入大腦,腦海裡湧現出的那些記憶。
隻有那些,是絕對真實存在過的。
倘若真的能如自己所說,可以放下過往無恥地守護那些不屬於他的東西就好了。
“唉……”
韓月陰無奈地歎了聲氣,摸頭苦笑,呆呆地看著鏡子裡的那張憔悴的臉,可是看了一會兒後,他突然皺起了眉。
鏡子裡的他於是也皺了皺眉。
韓月陰頓時感到了不爽,心裡冒火。
“……看到這張臉我就來氣啊!”
韓月陰抬起手臂,用手指朝著鏡子比出一個手槍的手勢,擬聲道
“bang——!”
恰好此時,鏡子碎了。
韓月陰愣了愣,旋即有些失笑。
看來在身體完全恢複之前,還是不要動有使用力量的念頭吧。
移步走到陽台,懼怕著夢魘糾纏的韓月陰今晚是不打算睡了,然而還沒等他收拾好心情,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訝異的聲音。
“一周沒見搞得這麼帥啊,韓哥!”
韓月陰打眼一瞧,是吳淩誌在抽煙。
“上個星期看你們天選之人一個兩個在學院裡大展身手,那場麵,現在想起來都還是覺得激動!”
吳淩誌繪聲繪色地說道,聽得韓月陰有些恍惚,這種極其不符合常規的現實感使得本就悵惘的他頓時感到了一陣落差,就好像內心經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長途跋涉,最後卻發現身體才半死不活地邁出一個步子,甚至都不是向前。
外麵的世界才過去了一周……嗎?我都以為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不對……我親身經曆過的煎熬,那場獨屬於我的戰爭絕非弄虛作假……
……但夢還是醒來了,我的世界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不露聲色地搖了搖頭,韓月陰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可惜臉上可以聽他使喚的肌肉並不足以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笑容。
“你還沒睡麼?”
隻見吳淩誌做了個深呼吸,像是要把惆悵和香煙霧氣一起吸進肺裡,才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心情,隨後便沉默了。
韓月陰還是頭一次見吳淩誌臉上露出這種表情,猶豫半天換了個話題說道
“陳凡呢?竟然沒和你一塊抽煙?”
“他啊……已經是籃球隊首發了,隻要照常努力下去肯定不愁有大學讀,所以怕影響身體狀態就戒煙了。”
吳淩誌撓了撓頭,樣子有些苦悶。
韓月陰旋即了然於胸。
原來是鬱鬱不得誌,難怪吳淩誌會半夜都睡不著獨自抽煙解悶。
此時吳淩誌笑著說道
“沒人陪著一起抽煙還蠻寂寞的,韓哥你要來一支嗎?哈哈,開玩笑……的?!”
還沒等吳淩誌說完,韓月陰後退一步從陽台飛身而出來到吳淩誌麵前,踉蹌著穩住身形,韓月陰微微一笑,說道
“偶爾試試。”
拜封洛琛賦能所賜,身體扮演過警官的韓月陰在不經意間學會了抽煙。
於是乎,吳淩誌一臉懵地給韓月陰遞上了一支煙,伸出手拿出打火機,眼神呆滯卻還畢恭畢敬地幫他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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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韓月陰還不懂什麼叫護火,也不知道伸手護火這一動作是符合男人情調的一種浪漫。
見韓月陰嫻熟了吐掉第一口煙,吳淩誌心中疑慮頓時被打消,連帶著心情也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乾脆一五一十地將煩惱都說了出來。
“說句實話,我很羨慕韓哥你,不僅每次考試都能拔得頭籌,作為天選之人更是獨領風騷,我就差勁得多了。”
“朝歌他是班長,成績在班裡自然是名列前茅,張知他也算得上聰明,現在陳凡也有了奮鬥的目標,隻有我是走後門進來的還不自覺,隻有我不知道努力還是個廢物。”
“韓哥你也這樣覺得吧?”
“我爸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愈下,家裡的生意近些年也開始不景氣,我這個獨生子卻沒那個商業頭腦可以為家裡解憂。”
“無論是學習還是現在的籃球,我總是差口氣就半途而廢,到頭來一事無成。但家裡還是對我很寬鬆,可他們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叛逆。”
“我知道家人沒人瞧不起我,但……但是好歹說教說教我嘛……我就那麼不值得被關注嗎……又不是我自己想失敗的……”
傾聽者的沉默是再好不過的撫慰,半晌過後,韓月陰對吳淩誌說道
“……我也很羨慕你。”
情緒有些低沉的吳淩誌搖搖頭,隻當韓月陰在安慰他,畢竟自己一無是處。
“不是吧,我有什麼好的地方能讓韓哥你羨慕的。”
“吳淩誌……同學?”
吳淩誌表情有些傷心,說道
“誒?韓哥,我以為我倆是朋友的。”
韓月陰嗬嗬一笑,說道
“那我們就是朋友。你知錯能改,現在對張知依舊友好。你待人真誠,也還敢為兄弟出頭。”
“彆彆彆,韓哥你這麼說我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哪怕我以暴製暴,後來你對待我也還充滿善意,雖然可能是在害怕我罷了。”
“哪有!!!我要是怕的話,乾嘛還去看韓哥你巡禮盛典選拔賽啊!可惜就是沒趕上和你媽媽一起吃飯,太可惜了!”
韓月陰抽了口煙目光看向遠方,吳淩誌也重新叼起一支煙,吐出繚繞的煙氣心情忽地舒暢了些。
這時,韓月陰朝吳淩誌說道
“你是個可以坦率麵對自己的人,而我從來都不坦率。”
“我覺得你家裡人做的沒錯,你沒有犯什麼錯本來就不應該怪你,而且又不是你親手搞砸了一切,你就是缺少了點運氣。”
“半途而廢並不意味著重新來過,沒有天賦也並不意味著荒廢人生。”
“知其無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既定之事無可挽回不必再追求完美。嗯……???”
此話一出,韓月陰自己便先呆住了。
搞什麼,我是在安慰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