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斜斜穿過蘇家書房的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空氣中浮動的塵埃被照得一清二楚。林越獨自一人站在書房中央,指尖輕叩著桌麵,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室內的每一個角落。
自昨日審過蘇明與蘇浩,他便覺得此案另有蹊蹺。蘇明的急躁像是刻意掩飾,蘇浩的慌亂中藏著難言之隱,而那枚青紋玉始終不見蹤影——按蘇長風所說,玉上的氣血印記未觸發警報,說明寶物仍在府中,這便推翻了“贓物已被轉移”的猜測。
“究竟藏在哪裡?”林越低聲自語,指尖劃過書架上的古籍。這些書擺放得整整齊齊,書脊上的灰塵厚薄均勻,顯然常有人打理。他隨手抽出一本《青嵐郡山水誌》,書頁間並無異常,放回時卻忽然注意到,書架與牆壁的縫隙處,有一道極淡的印記。
那是一條約半指寬的劃痕,像是被什麼東西長期摩擦所致,邊緣的灰塵比彆處更薄,甚至能看到底下深色的木茬。林越心中一動,伸手推了推書架。
書架是梨花木所製,沉重異常,他用上三分力氣,才勉強將其挪開半寸。就在這一瞬間,他瞳孔微縮——書架後方的牆壁上,有一塊區域的灰塵明顯比周圍淺淡,形狀約莫三尺見方,邊緣隱約能看出與其他磚石不同的拚接痕跡。
他索性將書架徹底推到一旁,露出整麵牆壁。果然,那塊三尺見方的區域並非磚石,而是一塊可拆卸的木板,表麵被人用與牆體相近的灰漿塗抹過,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分辨。木板邊緣有細微的撬動痕跡,顯然近期被人動過。
“原來如此。”林越伸手摸了摸木板表麵,灰漿尚未完全乾透,指尖沾到一點濕冷的粉末。他湊近聞了聞,除了塵土味,還有一絲淡淡的鬆節油氣息——這是蘇家木工房常用的黏合劑,用來修補家具縫隙再好不過。
他沒有立刻撬動木板,而是蹲下身,目光落在地麵。書架挪開後,原本被遮擋的地麵暴露出來,與周圍光潔的青磚不同,這裡的磚縫裡積著一層薄薄的木屑,且有幾道不明顯的拖拽痕跡,從木板下方一直延伸到書桌底下,像是有人曾拖著什麼重物經過。
“拖拽痕跡……木屑……”林越腦中念頭飛速轉動。竊賊若從這裡出入,為何會留下拖拽痕跡?難道是搬運了什麼東西?可青紋玉不過巴掌大小,根本無需拖拽。
他站起身,走到書桌旁,俯身查看桌底。桌腿的紅木底座上,同樣沾著少許木屑,與牆壁下的木屑質地相同。林越伸手敲了敲桌麵,發出沉悶的響聲,顯然是實心木料,不可能藏東西。
這時,他忽然想起蘇晴昨日閒聊時說過的話:“蘇浩這人生性怯懦,唯獨對機關術入了迷,小時候總在木工房拆東西,連父親的機關鎖都被他弄壞過三把……”
機關術?
林越猛地轉身,再次看向那麵牆壁。木板、木屑、拖拽痕跡……這些線索串聯起來,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腦中成型。
他快步走出書房,直奔隔壁的儲物間。儲物間的門虛掩著,裡麵堆滿了蘇家的舊物——落滿灰塵的木箱,褪色的綢緞,還有幾捆用麻繩捆著的木料,正是梨花木的邊角料,與書房書架的材質一致。
空氣中彌漫著黴味與木料的清香,林越的目光掃過牆角,那裡堆放著幾件木工工具:锛子、刨子、鑿子,其中一把半尺長的扁鑿上,還沾著未清理乾淨的灰漿與木屑,刃口閃著新磨過的寒光。
“找到了。”林越拿起扁鑿,指尖拂過刃口的木屑——與書房地麵的木屑一模一樣。他走到儲物間與書房相鄰的那麵牆前,敲了敲牆麵。
“空的?”
與其他牆麵沉悶的回響不同,這處牆麵發出的聲音略顯空洞。林越仔細觀察,發現牆體下半部分的磚石顏色略深,拚接處有一道幾乎難以察覺的縫隙,形狀與書房那麵的木板完全吻合。
他退後兩步,目光在儲物間裡逡巡,最終落在角落一個半人高的舊木箱上。木箱上了鎖,但鎖扣已經被撬壞,箱蓋虛掩著,裡麵空空如也,底部卻沾著不少灰漿,與牆壁上的灰漿成分一致。
“原來不是從外麵潛入,而是從內部打通了通道。”林越恍然大悟。
竊賊根本沒碰書房的暗鎖,而是利用儲物間與書房相鄰的牆體,用木工工具鑿出一個暗洞,潛入書房盜走青紋玉後,再原路返回,用木板和灰漿暫時封堵洞口,最後將書架推回原位掩蓋痕跡。拖拽痕跡,正是移動木板時留下的;木屑,則來自鑿牆時的碎屑。
這手法隱蔽至極,既避開了書房的鎖具與護衛的視線,又能精準定位藏寶的書房——顯然對蘇家布局極為熟悉,絕非外人能做到。
“儲物間的鑰匙……”林越想起蘇晴說過的話,“父親說過,儲物間存放的都是舊物,鑰匙由各房長輩保管,長房和三房的子弟憑身份牌可以領用。”
長房子弟,包括蘇明;三房子弟,包括蘇浩。
兩人都有機會進入儲物間。
林越返回書房,再次檢查那麵被木板封堵的暗洞。他用扁鑿小心地撬動木板邊緣,隨著“哢嚓”一聲輕響,木板應聲而落,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洞口,洞壁上還殘留著鑿子刻下的雜亂痕跡,邊緣的磚石鬆動,顯然是倉促間完成的工程。
他俯身看向洞口內側,發現洞壁上掛著一縷深色的絲線,質地堅韌,不像是普通布料的纖維。林越捏起絲線放在鼻尖輕嗅,聞到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這是蘇家洗衣房常用的皂角,味道獨特,經久不散。
“這是……”他忽然想起蘇浩昨日穿的那件青布衣衫,袖口處似乎有磨損的痕跡,顏色與這絲線極為相似。
但他沒有就此下定論,而是鑽進暗洞,匍匐著來到儲物間一側。洞口外的地麵上,除了木屑,還有幾個模糊的腳印,鞋印偏小,鞋底的紋路與蘇浩昨日所穿布鞋的紋路吻合。
“看來蘇浩確實來過這裡。”林越皺眉,心中卻越發疑惑。
蘇浩若真是竊賊,為何要大費周章鑿牆?以他擅長機關術的本事,直接破解書房暗鎖應該更容易。而且,他既已盜走青紋玉,為何不趁夜轉移,反而將玉藏在府中?以他的膽量,恐怕沒能力抹去玉上的氣血印記。
更奇怪的是,鑿牆的痕跡雖然雜亂,卻能精準避開牆體的承重柱,顯然對蘇家的建築結構有所了解——這絕非蘇浩一個三房旁係子弟能知道的,除非……有人指點?
林越走出儲物間,正撞見匆匆趕來的蘇晴。她顯然是聽說林越獨自留在書房,特意過來的,臉上帶著擔憂:“林捕頭,有新發現嗎?”
“你來看。”林越將她帶到書房,指著牆壁上的暗洞,“竊賊是從這裡進來的,入口在隔壁儲物間。”
蘇晴看到暗洞時,驚訝地捂住了嘴:“這……這怎麼可能?儲物間的鑰匙看管很嚴,而且誰會想到……”
“你可知長房和三房的子弟中,誰熟悉府裡的建築結構?”林越問道。
蘇晴沉吟片刻:“建築圖紙隻有父親和大爺爺(蘇家長房老太爺)看過,不過……大哥蘇明去年負責過府裡的修繕,跟著工匠們待了一個月,應該對牆體結構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