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振山,院內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
李欣悅默默收拾著碗筷,連動作都變得遲緩了許多。
看著孫女消瘦的背影,李平安忽然開口:
“悅兒,去取筆墨來。”
“筆墨?”
聽到李承乾的話語,李欣悅動作一頓,轉過頭,眼中帶著疑惑:
“爺爺,您要寫字?”
“不。”
稍微搖頭,李平安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是你要寫。”
走到李欣悅麵前,李平安的聲音低沉卻清晰:
“把你殿試那篇策論,原原本本,再寫一遍。從破題到收尾,一字不差。”
李欣悅眼中先是閃過不解,那篇文章早就被朝廷公之於眾了,為何還要再寫一遍?
“爺爺,您是要……”
“既然他們說文章是趙瀅的。”
稍微停頓一下,看著李欣悅陡然發生變化的臉色,李平安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你卻比任何人都熟悉這篇文章。”
“每一個用詞,每一處轉折,甚至每一個塗改的墨點,都該印在你腦子裡。”
深吸一口氣,李平安此時眼神銳利如刀:
“真的東西,揉碎了,磨爛了,也還是真的。”
雖然依舊不清楚自家爺爺到底要做什麼,但李欣悅卻清楚這是要為自己做主。
快速點頭之後,李欣悅的臉上露出難以克製的歡喜之色:
“是,爺爺!我這就寫!”
在李平安的注視之下,李欣悅翻找出僅剩的幾張糙紙,研墨提筆,神情專注,筆尖落在紙上的沙沙聲,成了這小院裡唯一的聲響。
李平安坐在一旁,靜靜看著。
直到李欣悅停筆,他拿起文章仔細看過之後,李平安這才點了點頭:
“收好。這是根,不能丟。”
次日一早,天剛微亮,李平安便出了門。
他沒再去西市茶館,而是拐進了更偏僻的南城。
這裡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彙聚,消息也最是靈通。
隨便在在一個賣炊餅的攤子前停下,李平安先是要了兩個餅,這才狀似隨意地與攤主攀談:
“老哥,生意不錯?”
“聽說前陣子皇城那邊可熱鬨了,女狀元遊街,沒往這邊來?”
攤主是個黑瘦漢子,一邊麻利地包餅一邊撇嘴:
“遊街?那是貴人們的事兒!咱們這破地方,連狀元爺的馬蹄子都沾不著灰嘞!”
“可惜了。”
李平安歎了口氣:
“聽說那狀元文章寫得極好,連匈奴人都能治。要是能聽聽就好了。”
“文章?”
旁邊一個等著買餅的閒漢插嘴:
“老爺子您還關心這個?我倒是聽我在禮部當差的表侄說過一嘴,說那文章啊,厲害是厲害,就是不太像……”
攤主猛地咳嗽一聲,狠狠瞪了那閒漢一眼,閒漢立刻噤聲,接過餅匆匆走了。
李平安心中一動,卻不追問,隻慢悠悠地吃著餅,又跟攤主聊了幾句閒話,這才付錢離開。
他看似閒逛,目光卻掃過街麵每一個角落。
最終,他在一個代寫書信的攤子前停下。攤主是個落魄的老秀才,穿著打補丁的長衫,正打著瞌睡。
李平安在他麵前坐下,放下一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