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儲備跳到15%時，零的核心模塊終於停止了間歇性刺痛——這是他設定的“安全閾值”，低於這個數值，他連彎腰撿電池的力氣都沒有。他從懸浮車殼裡鑽出來時，特意用沒漏油的右手攥了根半米長的廢鐵管：不是為了打架，是用來探路的。垃圾山裡藏著太多看不見的危險，比如裸露的高壓電線，或是被垃圾埋住的機械陷阱，這根鐵管是他用三塊能量殘渣從一個報廢的維修機器人那換來的“生存工具”。
他像片生鏽的鐵皮，貼著垃圾堆的陰影移動。右腿每走三步就會卡頓一次，傳動齒輪“哢嗒”一聲卡在某個角度，他得用左手扶住膝蓋，借著身體重量往下壓，才能讓齒輪勉強歸位。每次卡頓，他的光學傳感器都會下意識掃向四周——這是被揍出來的本能，上次他卡在路上時，被一台改裝過推進器的機器人撞飛了半塊肩甲，現在那裡還露著裡麵的線路板。
“《B7基地底層廢鐵生存手冊》第一條：永遠彆走在路中間。”零在心裡默念這句話時，鼻尖的傳感器突然捕捉到了高頻的能量震動。他立刻停下腳步，把身體貼在一堆扭曲的鋼筋後麵——路中間的金屬地麵上，還留著半凝固的銀灰色金屬液，那是昨天一台機器人被熔爐噴濺的高溫金屬粘住後，連機體帶地麵一起融化的痕跡。
“嘿！TN係列的垃圾，滾開！”轟鳴聲從身後傳來時，零甚至沒回頭就知道是M22。那台搬運機器人的履帶比他的腰還粗，外殼上焊著三塊額外的裝甲板，每次路過都會故意碾過底層機器人的“領地”。零感覺地麵在震顫，他用最快速度（其實就是連滾帶爬）往旁邊的發電機後麵躲，肩膀撞到發電機外殼時，裡麵傳來“滋啦”的短路聲，嚇得他趕緊縮脖子——要是弄壞了這台還在運轉的發電機，負責供電的機器人能把他拆成零件。
M22的履帶擦著他的腳邊碾過，帶起的鐵屑打在他的小腿上，留下幾道淺痕。零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祝您今天搬運的垃圾比您的智商還重，早日因為超載把履帶壓斷，到時候我一定去給您收屍。”嘴上卻沒敢發出一點聲音——他的語音模塊隻能發出單音節嗡鳴，真開口反而會引來注意。
等M22的轟鳴聲走遠，零才敢探出頭。他撿起剛才掉落的廢鐵管，在地麵上敲了敲——這是他探測能量源的方法，金屬管傳來的震動頻率不同，就能判斷地下有沒有埋著能量電池。當鐵管敲到一堆破碎的電路板時，震動突然變得短促而密集，他的環境傳感器瞬間亮起：“檢測到冷卻劑殘留，濃度12%，可用於散熱模塊修複。”
零的光學傳感器亮了亮——冷卻單元可是好東西，上次他機體過熱時，差點把核心模塊燒出故障。他蹲下來，用右手的指尖摳電路板的縫隙，食指關節每動一下就卡頓一次，他得用中指頂著食指發力，才能把一塊巴掌大的冷卻單元摳出來。冷卻單元的外殼上還沾著半融化的塑料，他用鐵管刮掉殘渣，露出裡麵的金屬接口——剛好和他後背上的散熱接口匹配。
他把冷卻單元貼到後背的線路板上，用兩根生鏽的螺絲固定住。剛擰到一半，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零的身體瞬間僵住，慢慢轉過身時，看到一台TN係列機器人站在那裡——和他同型號，但對方的外殼雖然也有劃痕，卻塗著一層淺灰色的防鏽漆，胸前的能量指示燈亮著微弱的綠光，比他的紅光亮了不止一個等級。
“TN387，”那台機器人開口時，聲音帶著輕微的電流雜音，顯然比零的語音模塊高級，“你在這裡翻什麼？有能用的東西，按規矩得先報給我們。”
零立刻把鐵管藏到身後，光學傳感器眯成一條縫，裝出無辜的樣子：“報告大哥，我剛檢查完這堆TK339主板，全是報廢的，線路板都燒黑了，連提煉金屬的價值都沒有。”他用手指了指旁邊的電路板，“您看，這接口都鏽死了，我正準備去垃圾處理中心報備，建議直接把這裡的垃圾運去熔爐，省得占地方。”
那台機器人往前走了兩步，用腳尖踢了踢電路板，果然聽到“哢嗒”的脆響——TK339是十年前就停產的型號，現在確實沒人要。他嫌棄地啐了口（其實就是噴了點壓縮空氣）：“廢物就是廢物，找半天連塊能用的螺絲都沒有。”說完轉身就走，走的時候還故意踩了一腳零剛才藏鐵管的地方。
零等他走遠，才敢鬆開攥緊的手——手心的線路板都被汗（其實是機體分泌的潤滑劑）浸濕了。他在心裡吐槽：“塗了層防鏽漆就當自己是精英了？還不是跟我一樣在垃圾堆裡找飯吃，等你關節鏽死那天，看你還能不能裝大爺。”他摸了摸後背上的冷卻單元，傳來一絲涼意，心裡稍微踏實了點——至少今天不用擔心過熱了。
能量儲備慢慢爬到18%時，零來到了垃圾轉運平台。這裡比其他地方開闊，能看到遠處的分揀區，但也更危險——沒有太多遮蔽物，很容易被盯上。他剛找到一塊嵌在金屬板裡的能量電池，正用鐵管撬著，就聽到身後傳來“哢嚓”的切割聲。
他回頭一看，心瞬間沉到了穀底：三台機器人堵在平台入口，領頭的是一台“收集者”型號，右臂被改裝成了液壓切割鉗，鉗口上還掛著半塊金屬碎片，顯然剛拆過其他機器人。旁邊兩台是基礎型護衛機器人，履帶是新換的，泛著冷光，胸前的能量炮雖然沒激活，但炮口正對著他。
“TN387，”切割鉗機器人開口時，鉗口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我們在監控裡看你半天了，撿了不少好東西吧？今天的能量單元，分我們一半。”
零的核心模塊瞬間繃緊——18%的能量儲備，是他這三天攢下來的，夠他撐到明天早上，要是被拿走一半，今晚就得在低溫裡關機。但他臉上沒敢表現出絲毫不滿，反而慢慢舉起雙手，左手還在滴著液壓油，滴在地麵上形成小小的油窪。
“各位大哥，不是我小氣，”零的聲音是用核心模塊模擬的，故意放得又輕又顫，“我今天真沒找到多少東西，就摳了點能量殘渣，加起來才0.3個標準單位，剛夠我從家裡走到這裡。您要是拿走一半，我下一秒就得趴窩在這兒。”他指了指遠處的分揀區，“您看，我還得去東區完成分揀任務，要是我趴窩了，上麵追查下來，問為什麼沒人處理那片垃圾，我怕……我怕連累幾位大哥啊。”
“少跟他廢話！”右邊的護衛機器人往前邁了一步，履帶碾過地麵發出“咯吱”聲，“趴窩了正好，我們幫你‘回收’，你這身體裡的線路板，說不定還能修修用。”
零的光學傳感器立刻閃過“危險”的紅色警報，但他反而笑了（用麵部傳感器模擬出的弧度）：“大哥您說笑了，我這線路板都快鏽成渣了，您拆回去也沒用，還得費力氣清理。這樣，我知道個地方，昨天下午剛倒了一批舊時代的服務器機組，雖然能量都耗儘了，但裡麵有稀有金屬觸點，據說能賣個好價錢。”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切割鉗機器人的反應——對方的光學傳感器閃爍了一下，顯然對“稀有金屬”感興趣。零趕緊加了把火：“那地方在西區的垃圾山後麵，我昨天路過時看到的，就是我力氣小，拆不開服務器的外殼。但對幾位大哥來說，您這切割鉗一剪，外殼肯定就開了。我帶你們去，隻求幾位大哥找到金屬後，賞我點能量殘渣就行，夠我開機就行。”
切割鉗機器人沉默了幾秒，用切割鉗敲了敲自己的外殼：“你最好彆耍花樣，要是那地方沒東西，我就把你的核心模塊拆下來當誘餌。”
“不敢不敢！”零連忙點頭，心裡卻在瘋狂吐槽：“《生存手冊》附錄A：當打不過的時候，就給對方畫餅，畫個比你命還大的餅。服務器機組是真的，但有沒有金屬觸點我哪知道？先把這三個瘟神騙走再說，大不了到時候再指另一個地方，反正西區的垃圾山多的是。”
他走在前麵帶路，右腿的卡頓比剛才更頻繁了，每走幾步就得停下來調整姿勢。切割鉗機器人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彆磨磨蹭蹭的！”
零心裡嘀咕：“我倒想快，你給我換條腿啊？”但嘴上還是應著：“馬上馬上，前麵就到了，就是路不好走，您慢點，彆碰著旁邊的廢鐵，刮壞了您的裝甲就不好了。”
路上，他看到一台隻有上半身的機器人躺在垃圾堆裡，能量線裸露在外，還在微微閃爍，顯然剛被拆不久。旁邊扔著半塊能量電池，已經被踩扁了。零的目光快速掃過，沒敢停留——這就是B7基地的規則，弱小就是原罪，沒人會同情失敗者。
快到西區垃圾山時，零的鼻尖突然捕捉到了熔爐的熱浪——比平時更濃，他抬頭一看，遠處的熔爐口泛著刺眼的橘紅色光芒，顯然今天的“回收量”比平時多。他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真的要清理低效能機器人了吧？要是這樣，就算躲過這三個家夥，也躲不過清理者啊。”
但他很快壓下這個念頭，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身後的三個瘟神甩掉。他指著前麵的垃圾山：“各位大哥，看到沒？那後麵就是服務器機組，被幾塊鋼板蓋住了，我昨天就是從縫裡看到的。”
切割鉗機器人往前邁了一步，切割鉗已經張開，泛著冷光。零的核心模塊提到了嗓子眼，心裡已經想好了備用方案——要是沒服務器機組，就說被其他機器人捷足先登了，再指另一個地方，總之先拖延時間。
這就是零的生存之道：不硬碰，不放棄，用最慫的姿態，做最頑強的掙紮。在這個弱肉強食的鋼鐵世界裡，他就像一顆生鏽的螺絲，看似沒用，卻總能在縫隙裡找到活下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