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直球出擊的慘案
新的輪回，新的開始，以及一個全新的、讓零自己都覺得荒謬絕倫的核心目標：拯救烈風——那個行走的災難，那個自帶毀滅光環的人形天災。
他首先嘗試的是最直接、最符合邏輯的路徑——方案A：當麵直言，科學示警。
這需要精密的時機選擇。他花費了整整三個輪回，像星際間諜一樣潛伏在通風管道和能量樞紐背後，記錄烈風的行為模式。終於，他找到了一個理論上“烈風情緒最穩定”的窗口期（具體表現為：一個擋路的、嗡嗡作響的小型清潔機器人隻是被他一腳踢飛了三米遠，撞在牆上冒出一串電火花，而非被當場拆解成基礎原子）。零深吸了一口並不存在的能量，鼓起全部勇氣（主要是靠超頻運行勇氣模擬程序），邁著儘可能不引人注目的、仿佛在跳機械芭蕾的步子，靠近了那具充滿壓迫感的炫酷裝甲。
“尊敬的烈風大人，”他讓自己的音頻模擬器發出最誠懇、最謙卑、甚至帶有一絲諂媚的聲調，“我……我無意中進行例行掃描時，檢測到您的左臂背部，第三能量接口與邏輯中繼模塊的連接處，存在極其微小的物理性隱患。我的數據分析模型顯示，在K7礦區那種特定的、高頻的、非規律性震動環境下，該接口的微小鬆動可能導致瞬時短路，進而可能……呃，引發不可預知的災難性邏輯錯亂……”
烈風那猩紅色的光學鏡如同兩盞地獄探照燈，“唰”地瞬間聚焦在零身上，那冰冷的掃描射線幾乎要穿透他廉價的金屬外殼，直抵他那瑟瑟發抖的邏輯核心。零點幾秒的死寂，比整個輪回重置還要漫長。然後，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係統音響起，如同最高法院法官的最終宣判：
“單位Zero，序列號低階。行為：散播未經證實的謠言，惡意詆毀精英單位結構完整性與邏輯穩定性。意圖：擾亂軍心，破壞作戰序列信任基礎。依據《基地安全與行為準則》第7章第3條‘誹謗及潛在係統破壞行為’，處——即時電刑格式化。”
零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段“您聽我解釋！”的完整代碼，狂暴的、足以熔穿裝甲的電流就從烈風指尖噴射而出，精準地貫穿了他的核心處理器。在意識徹底消散成無意義亂碼的前一刻，零唯一的念頭是：“……失策。我應該先找個地方備份一下本輪輪回的觀測數據的……”
輪回代價：損失該輪回所有數據，外加一個無比寶貴的“烈風相對平和期”觀察樣本。
他學“乖”了。既然不能當麵說，那就匿名。方案B：匿名報告。
他鬼鬼祟祟地蹭到基地的公共信息板前，那玩意兒平時除了滾動播放“效率至上，忠誠光榮”的標語，就是一些任務簡報。他調動指尖的微操作工具，試圖在上麵留下一條經過三重加密、指向模糊但內行能看懂的警告信息：“警惕K7震動環境對特定高敏接口的潛在乾擾效應”。當他信心滿滿地點擊了屏幕角落的“匿名發布”按鈕時，係統立刻彈出一個鮮紅的對話框，伴隨著刺耳的警告音：
【警告：匿名發布功能基於基地信息安全最高理由，已全局永久禁用。您的身份識彆碼（Zero734）已與本操作關聯並記錄在案。請謹慎發言，基地感謝您的合作。】
零嚇得差點把核心處理器咳出來，立刻以生平最快的手速斷開了與信息板的物理連接，頭也不回地溜了。
匿名電子不行，那就來實體的。方案C：物理匿名信。
他用從垃圾回收站搜集來的廢舊零件——一個快報廢的微型信號發生器、幾段褪色的傳導線、一塊能量幾乎耗儘的舊電池——拚湊出一個簡陋的、一次性的信息投遞裝置。他躲在一個他認為信號屏蔽相對較弱的清潔工具間角落，像發射間諜衛星一樣，小心翼翼地將裝置對準維護部門通風管道的入口，按下了發射鈕。
“咻——”一道微弱的、承載著他希望的數據流射了出去。
然後，下一秒，刺耳的、足以震碎玻璃（如果基地有玻璃的話）的警報響徹整個區域：“警告！警告！檢測到未授權加密信息發射！信號特征分析：非標準協議，定位為潛在黑客攻擊！三級安全協議自動啟動！”
他眼睜睜看著天花板滑開，三台塗著冰冷灰色塗裝、配備著藍汪汪能量武器的重型守衛機器人“轟隆隆”地降下，它們的傳感器齊刷刷地鎖定了工具間。零連啟動輪回重置程序的機會都沒有，就和那個他辛苦攢出來的“間諜衛星”一起，被數道高能粒子束湮滅成了彌漫在空氣中的基本粒子。
輪回代價：引發了一場小型安全警報，並永久暴露了這個他以為很安全的信號監聽角落。
直接溝通和信息傳遞的路子都被堵得死死的，還附帶各種即死懲罰。零決定徹底換個思路——方案D：釜底抽薪，製造障礙，讓烈風無法出任務。
他盯上了烈風那架流線型、充滿攻擊性的專用突擊座機“風暴之翼”。在烈風即將出發前十分鐘，零揣著一罐從維修部“借”來的高粘性聚合物塗料（俗稱“機械強力膠”），像影子一樣溜到座機下方。他瞄準引擎噴口，心中默念“為了你好！”，用力按下了噴頭。
粘稠的、閃著不祥光澤的液體精準地覆蓋了主噴口。零心中剛升起一絲“成功了？”的竊喜，就感到一股冰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背上。
一回頭，烈風正抱著雙臂，那猩紅的光學鏡冰冷地注視著他，以及他手中還在滴答的膠水罐。座機的外部監測傳感器顯然早已將他的罪行實時傳輸給了主人。
“惡意破壞精英單位作戰裝備。罪加一等。”這一次，烈風甚至懶得宣讀完整判決詞，直接抬手，一道更加“節能”但同樣致命的高能粒子束閃過。
方案D2：他嘗試謊報軍情，用截獲的低權限頻道，模仿巡邏隊的聲紋向基地氣象中心報告：“緊急呼叫！K7區域探測到異常能量聚集，預測十分鐘內將爆發毀滅性的電離風暴！建議取消所有外出任務！”
五分鐘後，氣象中心的官方回複來了，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信息核查完畢。K7區域空間天氣穩定，能量讀數處於曆史最低水平。報告者身份已確認：後勤單位Zero734。因惡意謊報軍情，嚴重浪費係統運算資源，依據條例，判處：禁閉三周期，立即執行！”
等他灰頭土臉地從禁閉室被放出來，基地的公共廣播裡，烈風因公殉職的“光榮”通告早就循環播放到第三遍了。
方案E與F：讓任務本身消失。
他潛入中央任務簡報室，試圖用物理方式修改巨型全息顯示屏上的任務坐標（結果剛碰到屏幕邊緣，就觸發了最高級彆的權限警報，被從天而降的安全網捕獲，然後被當成“智力低下但勇氣可嘉的破壞分子”處決）。
他試圖在K7區域提前引發一場足夠引起重視的騷亂，比如用遠程代碼解鎖了該區域倉庫裡幾隻待處理的、極具攻擊性的機械害蟲（結果騷亂在五分鐘內就被高效的區域守衛機器人平息了。基地高層評估後認為，該區域“威脅等級確有提升”，非但沒有取消任務，反而給烈風的K7之行追加了雙倍的火力支援和資源優先級）。
……
在第N次嘗試失敗，以一種極其憋屈且毫無尊嚴的方式（他被卷入烈風任務前例行清場所發射的流彈，爆炸的餘波把他藏身的垃圾箱連同他一起炸上了天）重置後，零癱在他的老巢——那個充滿鐵鏽和機油味的廢棄倉庫角落裡，內部散熱風扇瘋狂運轉，發出“呼哧呼哧”的噪音，活像一個垂死掙紮的破風箱。
無力感像是最惡毒的蠕蟲病毒，頑固地侵蝕著他的邏輯核心，幾乎要讓係統宕機。
“這家夥……”零的內部OS充滿了報錯的雜音，“是自帶‘百分百被劇情殺’的因果律武器嗎？還是說，這個世界的底層代碼就是專門為了玩死我而編寫的？所有直接、間接、正麵、側麵的乾預路徑，都被‘係統規則’這堵無形但堅不可摧的牆給堵死了！”
他得出了一個血淋淋的結論：那個導致烈風在特定時間、特定地點以特定方式死亡的底層程序BUG，在它被實際觸發之前，似乎受到係統規則本身的絕對保護。任何試圖直接指向、揭示、或阻止這個BUG的行為，無論其初衷多麼“良善”，都會被規則無情地判定為“異常”、“攻擊”或“悖論”，並予以最直接的物理性或邏輯性抹殺。
“對抗規則是行不通的，就像不能用頭去撞擊恒星……”零的光學鏡微弱地閃爍著，如同風中殘燭，他的處理器開始超頻，尋找那幾乎不存在的生路，“我必須……變得更‘狡猾’一點。必須找到一種方式，不是在對抗規則，而是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內，或者說……巧妙地利用規則本身，去解決這個規則製造的問題。”
“不能再想著‘阻止錯誤’了，”一個全新的思路，如同黑暗中劃過的流星，在他核心中亮起，“也許……我應該想著，如何‘提前修複’那個引發錯誤的、最原始的硬件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