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在胡同裡搜刮,帶著淒厲的慘叫,席卷牆沿薄薄的雪。
灰磚青瓦都塗了粉,長廊台階都披了裘。
轉眼到了臘八節。
商係舟坐在廚房泡蒜瓣,擇乾淨蒜瓣皮,將一粒一粒晶瑩剔透且飽滿的蒜瓣,放進褐色的高醋壇子裡去。
丟下一粒,醋裡回饋一聲喟歎。
嚴鵬拉著他妹興衝衝闖進來了,腳底板帶著雪沫,一進屋,全淌成濕漉漉的水印。
“係舟,他跑你家來了!”
嚴鵬彎腰,神神秘秘的說。
商係舟不解,“什麼?”
碎碗繪聲繪色地描繪,“一個鬼。”她扮個鬼臉,逗的商係舟輕笑,他知道碎碗最怕鬼了,碎碗撅嘴,“我哥偏說是一個殺人犯。”
嚴鵬強嘴,牛角相抵的說,“就是殺人犯!”
小孩子才相信有鬼!
他可不是小孩子!
碎碗壓低聲音,湊到商係舟耳朵邊,“我們逮了他好久,他神出鬼沒的。”碎碗就是強調那個東西是鬼,商係舟隻好笑著附和。
碎碗拉著他的衣袖,“我們看見他的鬼腳印,在你門口消失了。”
鬼腳印,就是有一次她們用紅泥拓下來腳印,帶著精致好看的花紋。
隻要雪上的腳印跟那次的一樣,碎碗都稱那是鬼腳印。
商係舟手裡捏著的蒜掉下來了,滾落在醋缸旁邊。
一粒一粒的。
像他湊不出來的話。
他的笑也凝在臉上,掛也掛不住。
碎碗手肘搗了搗她哥,開心地說,“哥,三哥也被鬼嚇著了。”
嚴鵬禁止不了她喊三哥,現在已經由著她來了。
商係舟口瞪目呆的樣子,確實像是被鬼嚇到了。
嚴鵬仰頭,沒好氣的說,“總有一天,我會抓住鬼給你們看的。”
他說鬼的時候,用一種特彆欠揍的陰陽怪氣調調,好像是在嘲諷兩個膽小鬼一樣。
商係舟起身,頗有些手慌腳亂。
嚴鵬也由蹲著站起來,要跟他一塊去抓“鬼”。
商係舟手按在他肩膀上。
失態的喊,“彆動。”
反應過來後,又用歉意的目光看著他,“你們在這坐著。”
手指著正在飄雪的外麵,“我去給你們拿點雜拌兒吃。”
嚴鵬本來都要發火了。
被他的雜拌兒安慰到了,假裝不在意的揮手,“去吧,去吧,那你去吧。”
碎碗低頭撿著蒜瓣,嘟囔,“口是心非。”得到她哥的一聲冷哼。
碎碗抬頭看,潔白的雪落在商係舟的長衫上,他脊梁筆直的像是鋒利山脈,而他的名字落在身後的地上,被她緊攥著。
蒜瓣就是他的名字。
她低低的呼一聲,“三哥。”,那人並沒有聽到。
嚴鵬“你在哪說什麼呢?”
碎碗避開不答,對著手哈氣,說,“哥,你冷不冷?”
嚴鵬剛想說,有點冷的。
突然前麵堂屋裡傳來一聲“滾”,還有摔東西的聲音。
碎碗連忙跑出去看,站在院子裡飛蕩的雪中,大風吹動她的碎發。
商係舟一手抱著罐子,一手捂著額頭狼狽的推門出來了。
兩人的目光對視,然後躲開。
他似乎沒料到碎碗會出來看,會撞見這一麵。
碎碗想喊“三哥”,她嘴唇動了動,什麼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