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
天上的月亮泛著舊紙卷似的毛邊,雲淡淡的遮住周圍的光芒。
嚴婉兒在院子台階上坐著,手肘撐著膝蓋,抬頭望月。
“三哥。”
“嗯?”商係舟立刻就應她。
她抬手描著月亮,眉眼彎彎,笑著說“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問你長大後想乾什麼嗎?”
她指著皎潔的月亮,盟誓一般,先描出一隻玉兔,又勾勒出嫦娥仙子。
商係舟的目光也隨著她,越過浩淼的江麵,穿梭千山萬壑,聲音從容不迫,“記得。”
嚴婉兒又拿起旁邊盒子裡的月餅吃。
自從掛上“梁宅”的牌匾後,這安福胡同便成了達官貴人請宴叫招妓的地方。
門前車如流水馬如龍,人如蟻附門如市。
沒一日不熱鬨的。
連明娟都說,唱大戲也成了大魚大肉前的一碟小菜。
趕上了中秋,他們一人提著兩箱子“黃月餅”給商係舟送過來了。
一箱子是月餅。
一箱子是銀票。
銀票,商係舟拿去換成黃金、首飾,裝匣子裡給嚴婉兒保管著。
月餅壘成小山丘一樣,堆在屋子裡。
當然也送嚴家去了不少,嚴家的兩個孩子還是頭一次見過這麼多好吃的。
一口一個“謝謝”。
一口一個“叔叔”。
弄得商係舟受寵若驚,提前把過年的壓歲錢都給好了。
嚴婉兒咬著月餅,聲音含糊的說“三哥,我小時候就想著,以後誰要是,我要一個月餅,他給我十個月餅,我就嫁給他。”
她小時候特彆饞。
家裡不富裕,零食有限,餓了很多頓,她對食物的欲望不減反增。
商係舟將她肩膀滑下來的外套往上拽了拽,聲線也勾著絲,在她耳邊拉扯磨合般,泛著癢意
“那,”帶著淡淡的疑問口氣,將人心牽絆住,“阿碗考慮考慮三哥?”
嚴婉兒輕刮他一眼,不疼,反而是親昵的撒嬌
“三哥是個小氣的人。”
商係舟笑,無奈極了,好像是被抓住把柄的人,“三哥小時候窮。”
他難得替自己辯解一回,話也多了。
“所以三哥現在努力賺錢,讓阿碗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短暫的停頓一下,繼續說,“三哥想如了阿碗所有的願。”
嚴婉兒覺得心跳怦怦,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了,隻好一個勁兒的咬著月餅,小口小口的吃著,假裝吃得認真,沒有聽見。
可她聽見了。
她餘光瞥見商係舟穿著一件亞麻木的藍色襯衫,襯衫單薄,輕軟妥帖。
他含笑看過來,笑裡殷殷帶禮。
“三哥,我本來是要到天上做嫦娥的。”她聲音悶悶的,仿佛歎氣,“可你這個樣子,我是寧願不要長生不老藥,也不想你做伐桂的吳剛了。”
這是真話。
他倆同坐在台階前,中間隔著一道銀河似的路來,商係舟往她這邊移了又移,才淺聲開口。
“阿碗彆在這些子俗套的話本子裡,找咱們的故事。”
他笑。
商係舟喜歡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