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家家燈火通明,光影闌珊,每一聲酒盞碰撞,都伴隨著一句“福壽綿延”的祝福。
安福胡同熱鬨的厲害。
宅子簷下都掛著紅彤彤的燈籠。
小孩子們在巷子裡追逐打鬨,鞭炮齊鳴,爆竹聲聲,硫磺粉末充斥街道。
嚴婉兒失魂落魄的等著。
她的心咕咚咕咚的亂跳,好像離水擱淺的魚兒,實在是鬨騰的厲害。
嚴瑩從外麵跑進來,一下子就撞到了她的懷裡,揪住衣角,聲音興奮“姑,下雪了!”
嚴婉兒笑著抓把糖給她,聲音淡淡的,“嗯,下雪了。姑姑知道了,你去玩吧。”
時間轉眼過去。
她也從這樣一個期盼下雪的小姑娘,變成了坐在火盆前,等待丈夫歸來的普通女人。
下雪了。
他要是回來,反而不好走。
雪越下越大,小孩子們熬不住去睡覺去了。
嚴婉兒不願意打擾她嫂子,去隔壁等著去了。
閒著無聊,她一個人在廚房忙忙碌碌的做著夜宵,熱氣騰騰,可屋子裡就隻剩她一個人,反而更加寂寥。
雪愈下愈深。
風在狹窄的小巷裡扯拉得緊湊,裂帛一般,次啦聲讓人心驚。
朔風呼嘯,狼嚎一般。
裡麵又夾雜著一聲引起一聲的狗叫,石落河麵濺起一圈圈漣漪似的,狗叫聲間隔有序的響著。
仿佛一個人跋涉回來。
路過一家,狗叫一聲,然後聲聲相連,串成珠玉,難得晶瑩。
她裹著身上的厚棉衣,頂風穿過院子,使勁兒從風裡搶過門來,一打開,雪浪花似的湧進來。
她倚門看著。
冷冽的風用鋒利尖銳的刀削在她的麵上,捂住口鼻,仿佛進行著一場秘密暗殺。
咚。
尖刀挑下屋簷的燈籠。
燈籠在地上隻彈了兩下,便骨碌碌,車輪似的,沿著長巷往外滾去。
在明亮刺眼的雪上,又加了一點熒光似的暖黃色,映著一團小影。
影子旁邊出現一顆綠豆。
接著綠豆變成了南瓜。
南瓜變成竹竿。
犬吠聲越來越近,此夜唯聞笛聲,一個俠客,戴著壓低的蓑笠,從暗處走來,身後跟著另一個劍客。
他一腳將攔路的燈籠踢開。
然後阿碗飛快的跑過來,硬生生用蠻力撞進了他的懷抱裡。
她早已淚流滿麵。
冰霜又將淚珠鼻涕都凍成冰淩,粘掛在她的臉上。
她用十足十成的哭腔喊“三哥。”
商係舟笑著將她攬住,一邊順氣一邊問“哭了?”
嚴婉兒點頭。
將眼淚鼻涕都擦在他的大衣上,一點也不害臊,反而興奮的像個小孩子。
商係舟放開她,他看著嚴婉兒哭紅的眼睛,聲音溫柔清和“三哥這不是回來了嗎?不哭。”
她點頭。
摸到了商係舟冰涼如從井水裡撈出一樣的手,拉著他進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