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就我一個了!”心淵菩薩笑了笑。
“老禿驢,如果不想像他們幾個那樣下場,就自己主動墮落吧!”李稽安冷哼道。
心淵望著昏倒在地的明耀與肩頭淌著黑血的雲輕水,指尖那串伴隨他三十年的檀木佛珠忽然慢了下來。每一顆珠子上都刻著細密的“卍”字梵紋,是他當年在佛門禁地菩提一刀刀鑿刻的,此刻在掌心摩挲,竟似有了溫度,像在回應他心底那早已篤定的抉擇。他身後那尊慈悲的佛像虛影,琉璃燈火焰忽明忽暗,燈芯跳動的頻率,漸漸與他的心跳重合。
“李施主,你總說這世間無人懂你的恨。”心淵的聲音依舊平和,卻比先前多了幾分金石之音,像是寺廟裡的千年銅鐘被重錘敲響,震得周遭黑霧都泛起漣漪,“可你用亡魂做引,以邪陣困殺同道,這不是複仇,是將自己沉進了比冥域更冷的深淵。”他抬眼看向李稽安,目光掠過他臉上猙獰的疤痕,掠過他骨爪上凝結的死氣,最後落在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瘋狂上,“貧僧入佛門時,師父曾說,仇恨是捆人的鎖鏈,你攥著它不放,最先勒死的,是自己。”
李稽安聽得狂笑起來,骨爪上的黑氣翻湧得越發凶戾,陣圖中央的漆黑漩渦驟然擴大,無數帶著尖嘯的骨針從漩渦中射出,密密麻麻,像一場遮天蔽日的黑色暴雨,朝著心淵周身大穴刺去:“老禿驢!少在這裡說廢話!你那點佛光連我陣中的死氣都淨化不了,還敢來管我的事?今日你們三個,都得給我妻兒陪葬!”
心淵卻未躲閃。他緩緩閉上眼,雙手合十,身後的佛像虛影忽然動了——佛像雙手緩緩抬起,掌心向上,原本懸在頭頂的琉璃燈驟然飄至他身前,燈芯火焰從金黃轉為熾烈的赤紅,像要將整個虛空都燒穿。他的紅色袈裟無風自動,火蓮織錦的紋路在佛光中竟真的像活過來的蓮花,一片片花瓣舒展,邊緣的金芒濺落在地上,將那些爬來的死氣瞬間焚成青煙,連地麵上的裂痕裡,都鑽出了幾株沾著金光的野草。
“佛曰,生老病死,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皆為苦。”心淵睜開眼時,眼底已沒有了先前的平和,隻有一片燃燒的金光,像是將畢生的佛光都凝聚在了瞳孔裡,“貧僧修行百年,渡人無數,今日,便渡這最後一次——渡你這邪陣,渡這陣中亡魂,也渡我自己。”
話音落時,他周身的佛光驟然暴漲,紅色袈裟被金光染成了通透的金色,連他腳下的青石地都在劇烈震顫,無數“卍”字梵紋從地麵湧出,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像是在地上鋪了一張金色的佛毯。那些梵紋所過之處,被死氣汙染的泥土重新變得鬆軟,連空氣裡的腐臭氣息都被滌蕩乾淨,隻剩下淡淡的檀香味。
李稽安臉色驟變,隻覺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壓從心淵身上散發出來,那威壓不是來自靈力的強橫,而是來自一種純粹的、能滌蕩一切黑暗的信仰之力,讓他體內的死氣都在瑟瑟發抖,像是遇到了天敵。他瘋狂地操控著骨爪與黑霧衝向心淵,可那些死氣剛觸到金光,便如冰雪遇驕陽般迅速消融,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骨爪上的白骨甲片更是“滋滋”作響,泛起層層焦痕。
“你要做什麼?!”李稽安厲聲喝問,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恐懼。他能感覺到,這老和尚身上的氣息越來越盛,卻也越來越虛,像是在燃燒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心淵沒有回答。他緩緩抬起右手,指尖對著那盞琉璃燈輕輕一點,燈芯火焰瞬間竄起三丈高,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火焰之中。他的身體在火焰中開始變得透明,金色的光從他的皮膚、經脈、骨骼中滲出來,像是他的血肉正在被佛光一點點煉化。他的嘴唇微動,在念誦著古老的《往生咒》,經文的聲音沒有傳開,卻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梵文,在空中盤旋飛舞,然後猛地衝向陣圖四周的八塊刻滿符文的亂石——那是陰陽燼魂陣的八根陣柱,也是陣眼的根基。
“那是……佛門的‘燃身證道’之術!”雲輕水躺在地上,看著心淵在金光中逐漸透明的身影,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她曾在道家古籍中見過這門禁術的記載——以自身魂魄為燈油,以畢生修為為燈芯,燃燒肉身,化作一道能淨化一切邪祟的金光,此術一出,施術者必圓寂,連一絲殘魂都留不下,是佛門最慘烈的禁術之一。
李稽安此刻終於慌了,他瘋狂地操控著陰陽燼魂陣,讓更多的死氣與屍骸湧向心淵,甚至不惜燃燒自己的精血,讓陣中的亡魂虛影發出更淒厲的尖嘯,試圖阻擋那些金色梵文。可那些屍骸剛觸到金光,便在“滋滋”聲中化作飛灰,連帶著它們體內的亡魂,都被金光包裹著,漸漸褪去青黑,化作一道道透明的光影,朝著天邊飄去——那是亡魂被淨化,得以入輪回的征兆。而那些金色梵文,更是如利刃般,狠狠紮進八根陣柱之中,每一根陣柱上的符文都開始劇烈閃爍,像是隨時都會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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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淵的身體已經快要看不見了,隻剩下一團凝聚的金光,像一顆小小的太陽,懸在陣中。他最後看了一眼昏倒的明耀和重傷的雲輕水,眼底閃過一絲慈悲的笑意,然後猛地將那團金光推向陣圖中央的漆黑漩渦。
“破!”
一聲輕喝,卻似有千鈞之力。金光撞上漩渦的瞬間,整個天地都仿佛靜止了。緊接著,一道刺目的金光從漩渦中爆發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黑霧瞬間消散,陣圖上的灰黑符文“哢嚓”作響,寸寸碎裂,那些纏在雲輕水腳踝上的死氣鎖鏈,也在金光中化作青煙。接連發出脆響,從頂部開始崩裂,最後轟然倒塌。
李稽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他被金光正麵擊中,體內的死氣如決堤的洪水般往外泄,骨爪瞬間崩碎,身上的黑衣化為飛灰,露出底下早已被死氣侵蝕得不成樣子的軀體——他的皮膚泛著青黑,胸膛處有一個拳頭大的洞,洞裡沒有鮮血,隻有殘存的死氣在緩緩流淌。他踉蹌著後退,每退一步,腳下都留下一個黑色的血印,眼中滿是恐懼與不甘,卻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金光將整個陰陽燼魂陣徹底吞噬。
金光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漸漸散去。
天空中的黑霧消失了,殘陽的光芒重新灑在空地上,溫暖而明亮。陣圖的亂石碎成了齏粉,漆黑的漩渦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滿地被淨化的亡魂留下的透明光點,在空氣中緩緩飄著,像是一場溫柔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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