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霜很笨的。”
博雅幼稚園中一個圓臉的小女孩向同伴炫耀著剛從許霜那裡“交易”而來的平安果。
這是江庭市的一所貴族幼兒園,聖誕節辦得十分隆重。
巨大的聖誕樹在園中央閃爍著彩燈,聖誕樹的內部安放了兩個音箱,反複播放著聖誕歌謠,咿咿呀呀的。
麋鹿玩具,聖誕老人塑像繞著那棵樹一圈又一圈,懸掛的紅色的大襪子中裝滿了巧克力和糖果,淺淺的白雪輕柔地覆在花花綠綠的糖紙上。
天空中還飄著小雪,隔著玻璃,許霜在室內看著幼稚園的其他同學在院子中繞著聖誕樹唱歌。
“許霜,你不喜歡蘋果嘛。”
一個下巴尖削的小姑娘手裡拿著幾個小檸檬,遞給她。“那跟我換。”
許霜把自己禮物籃中的最後一個平安果換成了檸檬。
原本豐富多彩滿滿當當的籃子變得扁平單調,除了幾顆糖果外就隻剩檸檬了。
幼稚園給孩子們的禮物籃中有三個大而精致,包裝著絲帶的平安果。
隨後就是巧克力和糖果,剩餘的空隙用小檸檬填滿,用來提香。
有的還沒吃過檸檬的孩子咬了一口,整張小臉皺成一團,他們一致認為這是無用的裝飾品。
沒想到許霜竟然願意用平安果和巧克力交換。
她真笨!
“小霜寶寶,要不要和朋友們一起出去玩雪哦,外麵不冷哦。”
長相甜美的幼稚園老師在許霜麵前蹲下身,輕輕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隨後她注意到了這孩子禮物籃中竟然沒有一個平安果,連忙起身去辦公室又拿出兩個放入她的籃子中。
許霜沒有理她,隻是擠出一個凶惡的眼神剮了她一眼。
看著這麼小的孩子眼神卻如此陰寒,甜美女老師訕笑了下說她還有點事要忙你照顧好自己就離開了。
每次父親來接自己回家時,這個女人總是會額外的殷勤,她看父親的眼神讓許霜覺得惡心。
還有“小霜寶寶”這個稱呼,太矯情,讓她感到羞愧。
她繼續看向窗外,隨手揀出籃子中的一顆小檸檬,切好,吃下一塊,咽下,麵不改色……
酸的東西,她喜歡吃。
這種習慣在小學四年級被母親發現並製止。
她照例放學自己回家,回到空蕩蕩的大彆墅。
她第一時間進入廚房,打開醋瓶子,將那醇黑的液體倒入杯子中。
隨後像品茶一般輕啜著。
母親那天正在客廳開線上會議,她發現異常進入廚房,看到了怪異的一幕,她問許霜不酸嗎。
許霜搖了搖頭說酸的,很好喝的。
母親說這樣不好。
於是許霜就不喝了。
起初她以為自己之後的一段時間會很難適應,但事實並非如此。
因為發現了另一種酸的東西,吃這種酸東西母親看不到。
隻要自己一個人待著,這種酸東西就會出現,縈繞周身。
周圍人愈發喧嘩吵鬨,自己周身的這種酸東西就愈發濃鬱。
後來她又長大了些,知道了這種奇怪的酸東西的名字。
孤獨。
許霜不喜歡這個名字。
太拉風了。
這樣一來就有很多了faker混入其中,他們有的刻意戴著口罩把拉鏈拉高遮住半張臉,縮在角落。
但他們的眼神是繁瑣而腐敗的,來回掃視著,希望有人注意到他們。
哇,看那個人,自己一個人待著,好帥好拉風啊。
更有甚者刻意在許霜周圍來回走動,時而扶額歎息,時而仰頭深思。
但他們的目光時不時都會掃過許霜的臉。
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因為她本身就是一個低溫的人,對於灼熱極其敏感。
“可笑,惡心。”
許霜左手托腮轉過頭,讓他們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右手飛速地轉著筆發泄般排解心中的厭惡。
初三那年,父親的公司出現重大決策失誤,元氣大傷,他們家被迫離開南方第一城江庭,回到老家宜月重新發展。
還是一樣的冬天,她靠著車窗玻璃,哈氣朦朧了麵前的一小塊區域,模糊的車窗外成排的路燈光線收斂成光圈,飛速後移。
好像……一個個夕陽……
發動機發出輕微的嗡鳴聲,在這嗡鳴聲中父親和母親在討論些什麼,在許霜有些恍惚的意識中,他們仿佛在竊竊私語。
冰涼的玻璃微微震動,印的她白皙光潔的額頭側邊發紅。
她眯著眼,但還能看清母親在副駕駛回頭看向自己,說了句許霜睡著了。父親不再說話,空間中隻剩下發動機輕微的嗡鳴聲。
父親把幾個學校列在麵前,讓她挑一個,她忽然有些失望,這麼久了他還是不了解她。
對於許霜來說,上哪個中學都一樣的,於是她隨便選了一個。
千篇一律的校風校訓,千篇一律的建築風格……
但是有一點點不一樣。
有個人不一樣。
當一條道路上空空蕩蕩時,一個行人總是會格外注意另一個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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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都是腳步緩慢,謹慎地打量,小心翼翼,麵對麵地走來。
許霜感到心臟一緊。
這條大路之前除了她從未有人走過。
那原本好像靈魂伴隨周身的孤獨,瞬間消散了。
她的酸東西沒了……
但她並不失落,相反她十分好奇,她好奇那個叫林喬的,他周圍的酸東西還在不在。
在每個放學的晚上,她總會站起身收拾書包,這樣她就能通過深夜玻璃的反射看清教室另一邊的林喬。
林喬一般都會笑嗬嗬和周圍同學開幾個玩笑,待到周圍人都走光了的時候,他常常會歎氣,耷拉著眼,對著教室另一邊的玻璃,撥弄著他的劉海。
這是許霜第一次這麼仔細地觀察一個人,看著他對著數學題抓耳撓腮,看著他麵對同學強顏歡笑,看著他眼神茫然地望著窗外飛速地轉著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