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塊濕透的布,蒙住眼,也蒙住聲音。
沈策唯一能感知的,是自己胸腔裡那隻“骰子”——四色線纏成的心核,每轉一麵,就敲一下肋骨,像客人敲門,又像獄卒敲棍。
“咚——咚——”
第六麵仍空白,卻敲得最快。
他數著心跳,校準時間:44分鐘,2640下,不多不少。
忽然,所有聲音集體消失。
絕對的寂靜裡,亮起一點綠光——
火車頭駕駛台,一枚檢票閘機指示燈,孤獨地閃。
閘機下方,吐出一張紙質車票,窄窄一條,像醫院掛號單。
票麵空白,隻壓了一道虛線:【請對折】
沈策伸手,車票入手霎那,綠光變成紅光,閘機“滴”地報出童音:
“無票旅客,禁止前行。”
紅光掃到他右手背,烙字像被硫酸潑過,灼得皮肉“滋”響。
沈策冷笑,把車票對折——
虛線處自動滲血,血痕拚成一行小字:
【沈策→沈執】
名字跳轉的箭頭,像一道未愈合的疤。
閘機再次發聲,卻換了詞:
“票證不符,請重寫。”
“重寫?”
沈策抬眼,駕駛台玻璃映出自己影子——
瞳孔深處,那隻骰子正緩緩翻向第六麵,空白裡浮出淡金瞳孔,瞳孔下方,裂開一道口,像等人填名。
他忽然明白:第六麵要寫,不是用筆,是用“身份”。
寫誰,誰就成為車票持有者,被閘機放行,也被骰子永囚。
寫沈執,弟弟歸來,他守門人卸任;
寫沈策,自己下車,卻可能永遠留在車頭;
寫聞昭——
這個名字在腦海剛浮現,骰子立刻敲出重音,“咚”得像警鐘。
沈策握拳,指節抵住胸口,低語:
“彆吵,我還沒瘋。”
話音未落,駕駛台側壁“哢啦”彈開一隻暗格,裡麵躺著半截兔耳——
鐵皮質地,邊緣參差,像被巨剪剪斷,斷麵滲出暗紅鏽水。
閘機綠燈再次亮起,提示音變得溫柔:
“檢到遺失物品,請補全,即可放行。”
沈策伸手,指尖剛觸及鏽水,耳邊忽然響起聞昭的聲音,極輕,卻帶著電流噪點:
“44分鐘,把耳朵帶回來。”
“原來這就是另一半。”
他扯下胸前棉絮,把鐵皮兔耳包起,剛湊到缺耳車頭——
“哢噠”
車頭兔耳自動合攏,鏽水與棉絮交融,竟長出細密血管,一路蔓延,直鑽沈策袖口。
血管冰涼,所過之處,皮膚凸起一行行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