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炆呐!你這皇帝當得不賴嘛!”
“為了抓你四叔,連北平城外的糞車都叉了個遍!你真是四叔的好大侄!”
囂張至極的嘲諷聲浪,還在奉天殿的琉璃瓦上回蕩。
下一秒。
轟!
那扇沉重的殿門,被一股巨力從外向內,狠狠踹開!
木屑紛飛之中,一個身著暗金色龍鱗甲,滿身煞氣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
“你爹死了,你爺也死了,這天下就沒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削藩?你他娘的削到你四叔頭上了?四叔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家規!”
來人約莫四十餘歲,蓄著短須,口中罵罵咧咧,顯然是氣得不輕,壓根就沒抬頭看龍椅上坐的是誰。
然而,他隻走了三步,就停住了。
中年朱棣整個人的動作,僵硬在了原地。
殿內,沒有火光,沒有哭喊,更沒有他預想中那個跪地求饒的侄子。
有的是……濟濟一堂,鴉雀無聲的文武百官。
有的是……龍椅之上,那個本該躺在棺材裡,此刻卻好端端坐著,麵沉如水的老父親。
還有……站在他爹身旁,那個同樣目瞪口呆,穿著一身親王蟒袍的,年輕的自己。
中年朱棣的大腦,宕機了。
他來回巡視著大殿,每一個角落,每一張麵孔。
徐達,李文忠,藍玉……
一個個本該作古的老家夥,此刻都活生生地站在那裡,用一種看猴戲的奇特表情打量著他。
每一個都比他記憶裡的模樣,年輕了至少二十歲。
魏國公徐達,他的老丈人,甚至還衝他挑了挑眉,嘴型無聲地動了動。
好女婿,真不賴啊!
李文忠則是咧開了嘴,露出一口白牙。
小子,從小看你就行!
其餘武將,個個眼中都閃著一種名為“有種”的光芒。
而他那個溫文爾雅的大哥朱標,正站在父皇身側,竟然還對他投來了一個……讚許中帶著鼓勵的眼神。
好樣的,精神點,彆丟份!
就在中年朱棣徹底陷入混亂,懷疑自己是不是殺瘋了出現幻覺時。
一聲尖銳的暴喝,陡然響起!
“啊~,是永樂大帝來了!”
話音落下,龍椅之上的朱元璋,緩緩轉過了頭。
那張熟悉的,刻在他骨子裡,讓他做了幾十年噩夢的“鞋拔子”臉,就這麼直勾勾地,盯了過來。
中年朱棣渾身一個激靈。
幾乎是同一時間,他與殿內那個年輕的自己,對視了一眼。
下一秒。
噗通!
噗通!
兩聲悶響,整齊劃一。
一大一小兩個朱棣,以一個標準的同款滑跪姿勢,直挺挺地,跪在了奉天殿冰冷的地磚上。
“爹……你沒死啊?!”
中年朱棣脫口而出。
剛準備開口的朱元璋:。。?
準備求饒的少年朱棣:??!
朱元璋本來已經醞釀好了一肚子的話。
他準備先罵,再問,最後看情況,要是這逆子態度好,甚至可以勉勵幾句。
畢竟造反成功了,也是他老朱家的種。
靖難之役,確實也是被那個傻孫子逼急了。
說實話,換他,他也反!
可朱棣這一句話,直接把他所有的話,都給乾回了肚子裡。
整個奉天殿,死一般的寂靜。
一個開國大帝。
一個未來大帝。
一個少年大帝。
父子三人,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齊聚一堂。
旁邊,小朱棣呆住了。
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看著旁邊這個跟自己跪姿勢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
不是,哥們?這是我?你確定(*???!?
“我#……”
朱元璋嘴裡含糊不清地迸出兩個字,後麵的五百句國罵,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他剛準備習慣性地脫下腳上的龍靴,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看著那個跪在地上,滿臉風霜,鬢角已然斑白的中年逆子,那股衝天的火氣,不知為何,又硬生生給忍了回去。
也罷。
畢竟是要當大帝的。
想到此,朱元璋走到朱棣麵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