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塵翻身上馬,吼出了那道他自己都覺得殘忍的命令。
大軍再次開拔。
然而,僅僅走了不到一裡路,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奇跡,真的發生了。
那些原本已經累得抬不起腳的士兵,在打上綁腿之後,隻覺得雙腿變得異常輕快。
那種沉重的、墜脹的酸痛感,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有力的支撐感。
腳步,不知不覺就快了起來。
整個隊伍的行進速度,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快上一大截!
“我的娘誒!真的有用!”
“腿不酸了!真的不酸了!”
“王妃娘娘……這是什麼神仙法術!”
隊伍中,開始響起一陣陣壓抑不住的驚歎和議論。
連日來的疲憊和絕望,被這種新奇而有效的體驗一掃而空,士氣肉眼可見地高漲起來。
龐萬裡騎著馬,在隊伍旁邊來回跑了幾趟,那張黑臉上,滿是狂喜。
他策馬追上蕭逸塵,嗓門大得整條隊伍都能聽見。
“王爺!神了!王妃娘娘真是神了!”
“乖乖,就幾根破布條,還真就讓弟兄們跑起來了!末將打了半輩子仗,做夢都不敢想還有這種事!”
蕭逸塵沒有說話。
他勒住韁繩,停在路邊,看著那支重新變得生龍活虎,正以驚人速度向前推進的龐大軍隊。
他又緩緩地,回過頭,看向隊伍中間,那輛被一百名鬼麵親兵護衛著的,奢華的馬車。
那個女人,又回到了她的世界裡。
她甚至沒出來看一眼自己創造的奇跡。
仿佛這一切,對她而言,不過是隨手為之,不值一提。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混合著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敬畏,攫住了他的心臟。
龐萬裡還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王爺,您說王妃娘娘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什麼都懂啊!打仗懂,醫術懂,現在連怎麼走路省勁兒都懂!”
“這天下,還有她不懂的事兒嗎?”
……
“跑!都給老子跑起來!”
張烈的馬鞭,狠狠抽在一名掉隊士兵的背上,帶起一道血痕。
“一群廢物!還沒看見敵人的影子,就想躺下等死嗎!”
官道上,二十萬大軍拖成了一條長長的,蠕動的懶蛇。士兵們個個麵如土色,甲胄歪斜,手中的長槍成了拐杖,每一步都像灌了鉛。
怨氣,在隊伍中無聲地蔓延。
副將策馬追上張烈,滿臉都是為難之色。
“尚書大人,不能再這麼逼了!弟兄們都是步卒,連著追了十天,每日行軍近百裡,已經是極限了!”
“極限?”張烈雙目赤紅,狀若瘋魔:“老子的極限還沒到,他們就不能停!”
他不能停。
自從得知蕭逸塵繞過雲州,直撲景州和欽州之後,他就瘋了一樣地率領大軍追擊。
他以為,那支孤軍深入的叛軍,必然是疲憊之師,隻要自己咬緊牙關追上去,就能一戰而定。
可他追了十天。
十天裡,他收到的戰報,一封比一封讓他心驚。
“報——!鎮北軍前鋒已於昨日攻破楚州!”
“報——!鎮北軍主力已拿下信陽!”
“報——!尚書大人!宿州……宿州也降了!”
蕭逸塵的軍隊,就像一道根本無法捕捉的鬼影,他每以為自己快要追上了,對方卻總能出現在一個讓他匪夷所iS所思的地方。
那支軍隊,仿佛不知疲倦,不會饑餓,他們不攻堅城,不戀錢糧,唯一的目的,就是前進。
瘋狂地前進!
“報——!”
又一個斥候瘋了似的衝了過來,戰馬在跑到近前時,口吐白沫,轟然倒地。
張烈的心臟,猛地一沉。
“說!那小崽子又跑到哪裡去了!”
斥候連滾帶爬地跪倒在地,聲音裡帶著哭腔。
“尚書……尚書大人……鎮北軍……於今日清晨,兵臨撫州城下!”
慶州!
張烈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身邊的所有將領,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慶州,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足足八百裡!
他們在這裡苦苦追趕,而敵人,已經把他們甩開了八百裡!
“噗——”
張烈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老血噴出,身體在馬背上搖搖欲墜。
完了。
追不上了。
這輩子都追不上了。
那根本不是一支軍隊,那是一群怪物!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知道,他憑借自己的力量,再也無法阻擋這支已經徹底瘋狂的軍隊。
“來人!”他用儘全身力氣,發出了一聲嘶吼:“筆墨伺候!”
他不能就這麼輸了。
他還有最後一張牌。
武安侯,陳慶之!
他一把抓過親兵遞來的紙筆,趴在馬背上,用顫抖的手,寫下了那封足以決定大周國運的軍令。
“八百裡加急!傳令武安侯陳慶之!”
“命其部,立刻放棄原定計劃,全速趕赴慶州布防!”
“告訴他!蕭逸塵的叛軍,五日之內,必破慶州!”
“若有延誤,讓他提頭來見!”
寫完最後一個字,他將信紙胡亂塞進信筒,交給一名親兵。
“去!騎最好的馬!就算馬跑死了,你用腿跑,也要把信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