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塵故意拖長了聲音。
殿內,落針可聞。
陳慶之攥緊了手,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
沐風閉上了眼睛。
“……貴妃。”
最後兩個字,輕輕吐出,卻像一道驚雷,在金鑾殿上炸響。
貴妃?
不是皇後?
百官嘩然,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以沐瑤的功績和家世,怎麼可能隻是一個貴妃?
這意味著,中宮之位,將虛懸以待。
新皇,另有打算!
沐風的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輸了。
他的女兒,也輸了。
他們都低估了一個男人,在坐上那把椅子之後,會發生的變化。
陳慶之猛地抬起頭,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想出列,想質問。
可他剛一動,就被身旁的老將拉住。
老將對他搖了搖頭。
這是陛下的家事,也是陛下的天下。
輪不到他一個異姓王來置喙。
陳慶之的胸口劇烈起伏,最終,還是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他看向高台。
這一次,他似乎穿透了那十二道垂旒,看清了龍椅上那張臉。
那張臉上,沒有半分情意,隻有屬於帝王的,冷漠與威嚴。
蕭逸塵將所有人的反應,儘收眼底。
他心中,沒有半分波瀾,甚至有一絲報複的快感。
小心沐瑤……
皇兄的遺言,在他腦中盤旋。
他不會殺她,更不會動她。
但他要讓她明白,誰,才是這天下的主人。
你不是喜歡掌控一切嗎?
那朕,就讓你嘗嘗,被人掌控的滋味。
“退朝。”
蕭逸塵站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滿朝文武,麵麵相覷。
……
沐府。
後花園裡,百花盛開,爭奇鬥豔。
沐瑤穿著一身素雅的常服,正拿著一把小巧的銀剪,修剪著一株開得正盛的牡丹。
距離她與父親那夜談話,已經過去了很多天。
她沒有再出過府門。
她就在等。
等蕭逸塵的選擇,也等他送來的結果。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捧著明黃色卷軸的太監,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快步走進花園。
“聖旨到——”
尖銳的唱喏聲,驚飛了枝頭的鳥雀。
沐瑤沒有回頭,甚至連手裡的動作都沒有停下。
太監見狀,也不敢催促,隻能展開聖旨,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冗長的溢美之詞,從太監的口中不斷念出。
沐瑤充耳不聞。
她隻是專注地看著眼前這朵牡丹,花開得極好,層層疊疊,雍容華貴。
“……特冊封沐氏為貴妃,欽此。”
當最後兩個字落下時,花園裡一片死寂。
所有下人都屏住了呼吸。
太監捧著聖旨,額角見了汗。
“貴妃娘娘,請……接旨吧。”
沐瑤終於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她沒有去接聖旨,而是舉起銀剪,對準了那朵開得最盛的牡丹花。
“哢嚓。”
一聲輕響。
碩大的花朵,應聲而落,掉在地上,沾了塵泥。
太監渾身一顫,幾乎要將手裡的聖旨掉在地上。
那朵牡丹,花冠碩大,色澤豔麗,本是滿園春色中最奪目的存在。
此刻,它卻靜靜地躺在泥土裡,花瓣上沾染了塵埃,迅速失去了光彩。
傳旨太監的額角,冷汗涔涔滑落。
他捧著那卷明黃的聖旨,隻覺得有千斤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這鎮北王妃,不,現在是沐貴妃了。
她的膽子,比天還大。
“貴……貴妃娘娘,您……這……”
太監的聲音發顫,後麵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沐瑤將手中的銀剪,隨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發出“當”的一聲輕響。
那聲音不大,卻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跳。
她看也未看那名太監,隻是淡漠地開口。
“聖旨,本宮接了。”
太監愣住了,似乎沒反應過來。
就這麼簡單?
沒有質問,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這比預想中的任何一種激烈反應,都更讓人心底發毛。
“你可以退下了。”沐瑤又補充了一句:“回去告訴宮裡,明日辰時,我會自行入宮。”
“是,是,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太監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帶著人,逃也似的離開了沐府後院。
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
周圍的下人噤若寒蟬,一個個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沐瑤沒有理會眾人,她隻是靜靜地站著,看著那朵被自己親手剪下的牡丹。
貴妃。
蕭逸塵,你坐上那把椅子才幾天,長進倒是不小。
這是在試探她,也是在警告她。
用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將她圈禁在後宮,告訴她,也告訴天下人,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就在這時,一名管家模樣的老者匆匆走來,在幾步開外停下,躬身稟報。
“小姐,武安侯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