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心懷仁善,我等佩服。”
“這樣吧,我張家,願意捐出兩百石糧食,為王爺分憂。”
他開了口,其他人也紛紛跟上。
“我李家,也捐兩百石。”
“趙家,一百五十石。”
他們仿佛在菜市場買菜,三言兩語間,湊出了不到一千石糧食。
這點糧食,對於上百萬災民而言,連塞牙縫都不夠。
他們臉上,卻都帶著施舍般的得意。
陳慶之看著他們,沒有說話。
大堂內的氣氛,漸漸變得有些古怪。
張員外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一些。
“王爺?”
“可是覺得……少了?”
陳慶之終於開口了。
“不是少了。”
“是本王,要你們全部的糧食。”
什麼?
大堂內,瞬間炸開了鍋。
“王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全部?您這是要抄我們的家嗎?”
“王爺三思啊!這不合規矩!”
張員外的臉色,也徹底沉了下來。
“王爺,我等敬您是王爺,才給您幾分薄麵。”
“可您也不能,把我們當成隨意宰割的肥羊吧?”
“我等祖祖輩輩都在這滄州,這糧食,是我等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憑什麼你說要,就要全部拿走?”
他往前走了一步,聲音陡然拔高。
“這和搶劫,有什麼區彆?!”
“搶劫?”
陳慶之站起身。
他一步步,從台階上走下來。
身上的甲胄,隨著他的動作,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他走到張員外的麵前。
他比這個肥胖的員外,高出了整整一個頭。
“本王,就是在搶劫。”
他的聲音,很平靜。
張員外愣住了。
大堂裡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們想過無數種可能,想過這位新王爺會威逼,會利誘,會講大道理。
卻唯獨沒想過,他會如此直白地,承認自己就是在搶劫。
這一下,把所有人都整不會了。
陳慶之沒有再看他們。
他轉過身,看向門口的親兵。
“傳令。”
“封鎖全城,許進不許出。”
“一隊人,去張府。”
“清點糧倉,所有糧食,全部運到城外。”
“張家上下,所有人,關入王府地牢。”
“若有反抗……”
陳慶之頓了頓,吐出兩個字。
“格殺。”
轟!
張員外隻覺得天旋地轉,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褲襠裡,傳來一股騷臭。
其他鄉紳,更是嚇得魂不附體,一個個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我等願意捐糧!願意捐糧啊!”
陳慶之充耳不聞。
他看著親兵統領,下達了第二道命令。
“下一家,李府。”
親兵統領沒有半分遲疑,抱拳領命。
“是!”
甲胄鏗鏘,一隊隊士兵,如狼似虎地衝出府衙,奔赴城中各處。
大堂內,隻剩下一片鬼哭狼嚎。
陳慶之站在堂中,聽著外麵的風雪聲,和裡麵的哭喊聲。
沐瑤的話,再次在他腦中響起。
“槍杆子裡出政權。”
他現在,似乎有點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這不是道理。
這是手段。
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
他看著跪了一地的鄉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還有誰,不願意?”
……
北境的災民,在陳慶之的鐵血手腕之下,算是安定下來了。
但陳慶之知道,他算是將北境的土豪鄉紳得罪了個遍。
這些人盤根錯節,今日被他用兵威壓下,明日就可能用彆的法子,讓他這個外來的王爺寸步難行。
長久下去,北境必亂。
夜深。
府衙的書房裡,燈火未熄。
陳慶之攤開一張信紙,提筆,卻久久沒有落下。
他該如何向她描述這裡發生的一切?
是說他用最粗暴的手段,搶了鄉紳的糧食,救了百萬災民?
還是問她,接下來該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最終還是落了筆。
信中,他沒有問任何問題,隻是將抵達滄州後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陳述了一遍。
從雪災,到災民圍城,再到開倉,最後到他如何“請”那些鄉紳大戶“捐”糧。
寫完,他將信紙折好,裝入一個小小的竹筒。
走到窗邊,他吹了聲口哨。
一隻通體雪白的鷹隼,從夜空中盤旋而下,無聲地落在他手臂的護甲上。
“去吧。”
陳慶之將竹筒綁在雪鷹腿上。
“把信,送到景陽宮。”
雪鷹振翅,衝入風雪,很快便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