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嘯般的請求,漸漸平息。
沐瑤看著下方黑壓壓跪倒的一片人,臉上那抹淺淡的笑意也隨之收斂。
她沒有讓他們起身。
“好了,都起來吧。”
“坐下,開飯。”
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吃飯?
在這種時候?
“糧食來之不善,如今又是災年,教坊司的菜品,可比尋常酒樓要貴得多。”
沐瑤走到一張空桌前,徑自坐下,拿起了筷子。
“誰也不準浪費。”
龐萬裡立刻會意,對著還跪在地上的眾人沉聲道:“都起來吧,聽娘娘的,吃飯!”
眾人這才陸陸續續地起身,遲疑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們看著桌上雖然算不上豐盛,但卻乾淨熱乎的飯菜,一時間,竟無人動筷。
在教坊司這種地方,一個當朝貴妃,與一群官員、富商、平民,甚至還有一個賣炊餅的老頭坐在一起吃飯。
這樣的畫麵,大周開國以來,聞所未聞。
所有人都確定,這位貴妃娘娘,是真的要為他們做主。
壓抑的氣氛,在飯菜的香氣中,詭異地消融了些許。
有人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
然後,眼淚就掉了下來。
……
與此同時。
衛國公府。
韓琦正因為沐瑤的服軟而沾沾自喜,在暖閣裡與那群狐朋狗友繼續飲酒作樂。
府邸的大門,卻被人用巨力轟然撞開。
“什麼人!”
府內護衛大驚,紛紛拔刀。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身著製式黑甲,手持強弩的禁軍。
為首的一名副將,麵容冷峻,手持一塊龍紋玉佩。
“奉旨辦案!捉拿要犯韓琦!膽敢阻攔者,以謀逆論處!”
暖閣內的韓琦聽到動靜,醉醺醺地衝了出來。
“誰他媽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
當他看清來人是禁軍時,酒意醒了大半,但依舊囂張。
“瞎了你們的狗眼!這裡是衛國公府!你們想乾什麼?造反嗎!”
那副將根本不與他廢話,一揮手。
“拿下!”
“我看誰敢!”韓琦尖叫著後退,府內的護衛硬著頭皮衝了上來。
然而,這些養尊處優的家丁護院,如何是百戰餘生的禁軍對手。
不過一個照麵,便被打得哭爹喊娘,兵器掉了一地。
“你們不能抓我!我爹是衛國公!我……”
韓琦的叫囂,被一隻塞進嘴裡的破布堵住。
兩名禁軍上前,將他反剪雙手,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這一夜,整個京城,暗流湧動。
無數雙眼睛,都盯向了衛國公府和皇宮的方向。
……
次日,天還未亮。
一張張由大理寺和刑部聯合署名的布告,貼滿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布告的內容,隻有一個。
當朝貴妃沐瑤,將於今日午時,在午門之外,設堂公審衛國公之子韓琦,罪名人神共憤,罄竹難書。
整個京城,徹底沸騰。
皇宮,太和殿。
早朝的氣氛,壓抑得可怕。
蕭逸塵坐在龍椅上,麵前的奏折堆積如山。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
“陛下!”
禮部尚書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手中捧著一張剛剛從宮外傳進來的布告抄本。
“臣……有本奏!”
“講。”蕭逸塵的聲音裡透著疲憊。
“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她……她要於午時,在午門公審衛國公之子韓琦!”
禮部尚書幾乎是喊出來的。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一片嘩然。
蕭逸塵整個人都懵了。
他以為沐瑤回了沐府,會安分幾天。
誰能想到,她竟然又搞出這麼大的事情!
審問韓琦?
還是在午門,當著全京城百姓的麵?
她想乾什麼?
她到底想乾什麼!
南境戰事正值關鍵,衛國公韓林手握幾十萬大軍,是平叛的主力。
這個時候動他的獨子,這不是逼著韓林造反嗎?
“荒唐!”
蕭逸塵猛地一拍龍椅,站了起來。
那張英俊的臉上,布滿了怒火和無法理解。
這個女人,就不能讓他省點心嗎!
她真的以為,自己當了皇帝,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傳朕旨意!”
蕭逸塵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太和殿。
“宣貴妃沐瑤,即刻回宮覲見!”
“朕倒要問問她,誰給她的權利,去私設公堂的!”
……
午門外,早已是人山人海。
百姓們將這裡圍得水泄不通,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一看這千古奇聞。
在高台之上,一個臨時的公堂已經搭建完畢。
香案,驚堂木,一應俱全。
沐瑤就站在高台的邊緣,俯瞰著下方攢動的人頭,麵無表情。
龐萬裡一身戎裝,手按刀柄,寸步不離地護在她身側。
一名內侍總管,滿頭大汗地擠開人群,連滾帶爬地跑上高台。
“娘娘!貴妃娘娘!”
內侍總管喘著粗氣,跪倒在沐瑤麵前。
“陛下有旨,宣您……宣您即刻回宮覲見!”
沐瑤沒有回頭。
她隻是看著遠方皇城的方向,淡淡地開口。
“知道了。”
內侍總管愣住了。
知道了?
就這?
“娘娘,陛下……陛下他龍顏大怒,您還是……”
“本宮事務纏身。”
沐瑤打斷了他。
“待此間事了,本宮自會入宮,給陛下一個交代。”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那名內侍。
內侍總管跪在地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從未見過,敢如此公然違抗聖旨的人。
還是當今聖上,最忌憚的貴妃。
最終,他隻能從地上爬起來,灰溜溜地跑回了皇宮。
高台上,隻剩下沐瑤和龐萬裡。
龐萬裡看著沐瑤的側臉,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娘娘,您這……可是抗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