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裡之外,延州。
邊關的風,帶著血腥氣和沙塵。
中軍大帳內,氣氛凝重。
蕭逸塵一身玄甲,站在巨大的沙盤前,眉頭緊鎖。
叛軍的攻勢很猛,護國公韓林幾乎是豁出了老本,拚死反撲。
短短半月,鎮北軍傷亡不小。
“陛下,韓林那老賊又增兵了,我們南翼的防線壓力很大。”
一名將領滿麵愁容,聲音沙啞。
“慌什麼。”
蕭逸塵沒有回頭,聲音平靜。
他拿起一枚代表騎兵的令旗,插在了沙盤側翼的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韓林孤注一擲,兵力雖眾,但後勤已是強弩之末。”
“傳令下去,收縮防線,堅守不出,拖住他們。”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緩緩劃過一條線。
“隻要撐過這個月,等我們從後方征調的十萬新兵一到,便是反攻之時。”
蕭逸塵的臉上,帶著強大的自信。
他承認,他低估了韓林造反的決心。
但他,是蕭逸塵。
是大周最強的戰神。
區區一個韓林,還不足以讓他亂了陣腳。
他有信心,最多三個月,他就能徹底平定叛亂,然後班師回朝。
就在此時。
“報——”
一聲淒厲的嘶喊,從帳外傳來。
一名背插令旗的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整個人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
“京……京城八百裡加急!”
大帳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蕭逸塵的心,猛地一沉。
京城?
周文淵監國,能出什麼事?
親兵接過傳令兵懷中被鮮血浸透的蠟丸密信,呈了上來。
蕭逸塵捏開蠟丸,展開信紙。
信是周文淵寫的。
字跡潦草,充滿了驚怒與倉惶。
當“自由民主黨”、“議長”、“政委”這些陌生的詞彙映入眼簾時,蕭逸塵還隻是覺得荒謬。
當他看到“龐萬裡反叛”、“三分之一官員投敵”、“京兆府被占”時,他的呼吸開始急促。
他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不可能!
這絕不可能!
沐瑤被他禁足在景陽宮,她怎麼可能做到這一切!
是周文淵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他一把推開周文淵的信,從信筒裡抽出了另一份。
那是一份邸報的抄錄件。
上麵,用工整的楷書,清晰地記錄著自由民主政府成立後頒布的第一條法令。
【廢除奴籍,凡大周子民,生而平等。】
第二條。
【廢除連坐,一人之罪,不及父母妻兒。】
……
蕭逸塵的眼睛,越睜越大。
他的腦子,嗡嗡作響。
這些東西,他從未聽過,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可怕力量。
那是一種要將他蕭家皇權連根拔起的力量!
“還有……”
那名親兵又從信筒底部,摸出了一張被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這張紙,沒有用蠟丸密封。
它似乎隻是被隨意地塞了進來。
紙張的質地很好,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墨香。
蕭逸塵顫抖著手,接了過來。
他緩緩展開。
兩個觸目驚心的大字,狠狠撞進了他的瞳孔。
休書。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風聲,帳外士卒的操練聲,傷兵的呻吟聲……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的眼中,隻剩下那張紙。
那張寫滿了對他,對蕭氏皇族,最惡毒,最輕蔑的詛咒的紙。
“夫蕭逸塵……”
“身為君王,倒行逆施……”
“身為夫君,冷漠無情……”
“我,沐瑤,今以自由之身……”
“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靈魂上。
羞辱。
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蕭逸塵,大周的天子,九五之尊!
竟然……被一個女人給休了!
她憑什麼?
她怎麼敢!
“噗——”
一股腥甜的液體,猛地從喉嚨裡湧出。
蕭逸塵眼前一黑,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鮮血,噴灑而出,將那張雪白的休書,染成了一片刺目的殷紅。
“陛下!”
“陛下!”
大帳之內,一片大亂。
將領們驚駭欲絕地衝了上來,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蕭逸塵卻推開了所有人。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被血染汙的紙,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原來,他一直都是一個笑話。
一個徹頭徹尾的,被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小醜!
他所謂的皇位,他所謂的江山,在那個女人眼裡,甚至比不上一件可以隨意丟棄的舊衣服!
怒火,混雜著一種他自己都無法分辨的劇痛,在他的胸膛裡瘋狂燃燒,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儘。
他以為最大的敵人,是韓林,是那些叛軍。
他錯了。
他最大的敵人,一直都在他的枕邊。
她用最溫柔的手段,給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沐……瑤……”
蕭逸塵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人形,充滿了滔天的恨意與殺機。
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休書,那張薄薄的紙,在他的掌心被捏成一團濕爛的血泥。
三個月平叛?
反攻?
去他娘的平叛!
家都沒了!
他轉過身,布滿血絲的雙眼,掃過帳內所有噤若寒蟬的將領。
“傳朕旨意!”
他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嘶吼。
“全軍拔營!”
“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