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子慪氣不說話,李值雲抱住她就走。反正小小一個,還能抱得動,雖說抱起來後,那腿都垂到膝蓋去了。
而崽子呢,哭累了,又穿的太厚,渾身都不想動,跟個北極熊似的,隻能依在師父肩頭,任由她扛來扛去。
從冰台司扛來醫館,到了田畫秋的病床前,這才放她下地。
病床之上,田畫秋失血過多,臉色煞白。人雖在睡夢之中,卻是眉頭緊鎖,不知步入了怎樣恐怖的夢境。
小豌豆走上前來,學著大人的模樣撫摸著她的額頭,從小嘴中說出了安撫之言:“畫秋,畫秋,沒事了,我們都在呢,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你就不要再皺眉了……”
李值雲歎了口氣,坐到床邊,掀開被角看了一眼,又匆忙與她蓋好。
稍後,李值雲把沈悅叫去了一旁,“畫秋有沒有說,賊人是何樣貌?”
沈悅搖頭:“沒說,一問就哭,我也不敢再問了。先前縫針的時候,也是哭的撕心裂肺的,這一覺,不知睡到何時了。要不您就先回家,這裡有我守著呢。”
李值雲擺手:“你畢竟是個男子家,許多地方不方便,晚一些,我著兩個女吏過來。”
沈悅卻道:“不管再來幾人,屬下定是要守候在側的。已經虧待過畫秋一次了,隻能儘力彌補。”
李值雲點頭,喚來了郎中:“緣何會有撕裂傷?這孩子雖說未經人事,可也十五六了,按理說不該呀。”
郎中答:“那賊人雞精,速度過快。應該是沒有儘興,就完事了,以至憤憤不平,存心報複……”
話沒說完,小豌豆忽閃著眼睛在不遠處插了一句:“雞精?雞成精了?”
聽到這話,心情正低落的大人們沒忍住一笑。這雞精啊,是醫學術語,精關不固的意思。可不是什麼雞成精了,或者炒菜的那個雞精。
這便連忙把她趕走,“去,守著畫秋去!”
小孩跑了,郎中才接著說道:“根據傷口的形態來看,該是賊人使用雙手,生生撐裂的,這與渾身的牙印和抓痕如出一轍。好在啊,他還存有三分人性,沒叫這姑娘,失了生育能力。”
李值雲憤恨的咬了咬牙:“倒是還要感謝他,手下留情了。”
沈悅雙拳緊握,骨節發白:“若是叫我抓到他,必叫他十倍來償。”
李值雲問道:“聽門子說,畫秋是背著行李出發的,可有丟失什麼貴重物品?”
沈悅答:“發現畫秋的時候,行李就在身旁,裡頭的東西都被翻了一遍,反正是沒看到錢袋。這貨先采花,後劫財,該是個走街串巷的街溜子。”
李值雲凝起眸子。走街串巷應該不假,他非常熟悉坊間小路,還特意選在一個沒有路人的死胡同下手。若說是無業的街溜子,結論似乎下的有些早了。
留下診金藥錢,再互相說了些寬慰的話,李值雲這才牽著小豌豆往家走去。
“看吧,畫秋多慘呀,師父打你打的對吧?”
小豌豆哼地一聲:“師父是氣急了,拿我撒氣,彆以為我不知道!”
李值雲噗嗤一笑:“哎喲喲,好聰明啊,這都被你發現了。那現在怎麼辦呀,隻能多揉一揉尾巴了。”
小豌豆停下腳步,仰臉看著李值雲,一臉的浩氣凜然:“師父錯了,就該及時道歉,不能想著糊弄過關!”
李值雲抿著笑:“好好好,師父跟你道歉。師父保證,下次再也不會遷怒小豆子了。那現在,你願不願意原諒師父呀?”
小豌豆眼睛一眨,牽住李值雲的手就繼續向前走去,口中蹦出颯遝不羈的三個字來:“原諒了!”
李值雲又笑了半晌,隨後悠悠然的歎道:“我們真是寬容大度,既往不咎。”
小豌豆的步子便也悠然起來,但凡是一個活潑的小姑娘,似乎總有屁顛屁顛搖尾巴的動作。
快走到家的時候,李值雲猛地握了下小豌豆的手:“我跟你說,師父的阿爹和弟弟都來了,可謂是不速之客。”
小豌豆仰臉:“那我該叫師父的阿爹為……師爺?”
李值雲壞笑:“叫姥爺!”
“啊?”小豌豆櫻口圓張:“居然叫姥爺,為什麼呀?”
李值雲樂哉哉的說道:“因為師父說,你是我生的呀,免得他又來催婚,十分討嫌。”
小豌豆歪了歪頭,癟嘴道:“好吧,一晃之間,多了個姥爺,還多了個舅舅。”
“還是個比你小上一歲的,小舅舅!”
“師父壞!”
李值雲哈哈大笑,牽緊了小豌豆就往家飛跑而去。
李四合一見小豌豆回來,老遠就歡天喜地的迎了出來,“外孫女回來了,外孫女回來了!”
近前了,用戴著大金扳指的手揉著腦瓜,“唉喲,我這外孫女真漂亮,跟雪窩子裡挖出來的雪娃娃似的!長這麼大,頭回見,姥爺明兒就上街,給你打個大金鎖去!”
李值雲嗤笑著一擺手:“倒也不用,我從小戴的玉鎖,已經給孩子了。”
李四合一咂嘴:“你給的是你給的,我給的是我給的,能一樣嗎?我就不能給孩子表表心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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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成成,你打去打去!多塊金疙瘩,我們娘倆不嫌棄。”
小豌豆給三個新家人十分禮貌的問了好:“姥爺,姥姥,舅舅!”
一聽孩子叫人,當姥爺當姥姥的,笑開了花,隻是李值雲心中不太願意。
地主婆子,從來不是自己的娘,你真正的姥姥,正帶著未竟的長安殘夢,長眠在燕京的一塊黃土之中。
哎,在旁人不經意之處,李值雲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傷情。她至今,都沒有真正接受娘親離開的事實。
吃罷了飯,李值雲不願小豌豆和他們多說話,這便牽著小手,回了正屋。
吩咐剛雇的婆子燒了兩桶熱水,師徒倆美美的泡了個熱水澡。
泡到舒舒服服,皮膚粉紅,再擁著棉袍烤著碳火,慢騰騰的炙著鹽橘子。
“如今也是好起來了,當年師父在女學的時候,耳朵上都長凍瘡。大冬天的,一壺熱水比油還珍貴。好在你姥爺是地主,再是不濟,也偶爾能貼補些我。”
“貼補些?說的好像不是一家人似的。”
“差不多吧,逢年過節的,師父隻在姥姥家,極少回去。”
小豌豆托住下巴,小嘴囁嚅道:“師父的姥姥,就是我的太姥姥。看來,咱們跟太姥姥更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