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無垠宇宙,這群生活在公元一六二九年的明朝臣子,受到的衝擊無疑是顛覆性的。
不知“天外”何物,不識“星係”何態,眼前所見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腳下是深不見底、星河鋪陳的虛空;
頭頂是無比巨大、緩緩旋轉的星島;
以及絢如仙境、卻又冰冷死寂的樹林——創生之柱——都讓他們感到無所適從、頭暈目眩。
不少年紀較大的官員,如韓爌、成基命等人,隻覺腳下實地並不踏實,隨時都會墜入無儘深淵之中。
強烈的失衡感也確實讓他們站立不穩,摔倒好幾次;
最終隻能死死閉上雙眼,與同僚相互支撐,才勉強維持住站立的姿態。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較為年輕的官員,尤其是在屏風之後的幾位,在經曆了最初的茫然與惶惑之後,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探索欲。
“盧兄,你看!”
年輕將領周遇吉瞪大兩眼,碰了碰身旁的盧象升,大聲道:
“這像不像是把夜晚的星空,整個兒搬到了腳下?還更亮更逼真!”
——領他們來此的太監曹化淳事先告知,屏風之後已被陛下施了噤聲術,他們在此間的交談,不會打擾到前方的文臣勳貴。
盧象升此時也是心潮澎湃。
他強壓激動,轉向身旁一位須發皆白、氣質儒雅沉靜的老者,恭敬地問道:
“徐大人,您學識淵博,尤精天文曆法,可認得這些都是什麼星宿?為何與我們夜觀天象所見,截然不同?”
被問及的老者,乃文淵閣大學士徐光啟。
他不僅是朝廷重臣,更是這個時代放眼世界都堪稱頂尖的科學家。
師從傳教士利瑪竇,深入學習西方天文、數學、火器知識,力圖改革傳統曆法;
其天文觀測之精深,大明無人能出其右。
然而此刻,這位學貫中西的博學大家,身軀也在劇烈顫抖。
“不識得……老夫亦不識得啊!”
徐光啟仰頭望著那巨大的漩渦狀星係,又低頭俯瞰腳下流淌的銀河:
“此等星象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雖有些許形貌,如那玉帶星河、皎潔月輪,似是故識。”
“然其規模形態、周天運行之理,與老夫平生所學所觀,判若雲泥。”
“老夫……老夫不敢妄言!”
就在盧象升還想再問些什麼之時——
“此,即為爾等立足之世界。”
一個縹緲、清冷,從宇宙深處傳來,又似在每個人魂魄深處直接響起的聲音,籠罩了整片星河。
“天非天,地非地。”
“爾等所居之天下,不過是無垠太虛中,微如塵埃之一隅,名曰——星球。”
儘管眾人已有心理準備,但親身體悟到皇帝的傳法方式,仍感到一陣頭腦轟鳴。
崇禎並未給他們消化的時間。
他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闡述起更加匪夷所思的至理:
“而宇宙之廣,星球如恒河沙數,不可計量。”
“此等星球彙聚,成星係;星係盤桓,成星海……層層無儘,謂之宇宙。”
他頓了頓,讓無垠的星空景象深深烙印在每個人的眼中、心中。
旋即,崇禎拋出了最核心的問題,也是他今日傳法的出發點:
“然浩瀚宇宙,由何所成?”
隨著他的發問,所有的星係、星雲、星河,驟然間消失。
整個幻境陷入一種不存在光與聲的“無”。
崇禎甚至還貼心施法,讓眾人的觸覺、味覺也短暫消失,從而加深對虛無的印象。
“是由【道】。”
貌似過了很久。
實則不過一次呼吸的時間。
崇禎的聲音在虛無中響起,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道驚雷。
體感恢複。
眾人隻覺嘴裡滿是血腥味,顯然是在刹那的感官失調中,咬傷了舌頭。
“太初有道。”
“至靜至虛,無垠無涯,天尊喻之為【弦海】。”
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