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倒一個!”
東林諸人見狀,無不駭然後退,與兩本攤開的法術冊子拉開距離。
錢龍錫雖驚不亂。
他定了定神,要過一位東林官員的手拐,去挑那本攤開的《千山雪寂》。
直到書冊完全閉合,眾人不約而同地長舒了一口氣。
“邪門!太邪門了!”
有人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叫道:
“這法術是怎麼回事?怎地看上一眼就暈?”
“是啊!方才韓閣老念那《噤聲術》的口訣,我等也都聽了,雖覺玄奧,卻並無任何不適啊!”
“而且陛下明明說了,這些法術皆是小術,品質相當,為何差距如此之大?”
成基命此刻徹底驅散了睡意,麵色凝重地撫須道:
“即便同屬小術之列,其間亦有雲泥之彆。”
“譬如這《千山雪寂》,凡人連窺視其皮毛的資格都無……興許要半步胎息?”
眾人紛紛點頭,覺得成基命這番分析切中要害。
也有人扼腕歎息,瞟向昏迷不醒的侯恂。
“咦!”
某個心思活絡的年輕官員忽然眼睛一亮:
“侯大人懷裡……不是還有另外五本嗎?”
錢龍錫眉頭大皺,斥道:
“不可!趁人之危,豈是君子所為?”
立刻便有其他官員跳了出來,義正辭嚴地解釋道:
“錢閣老此言差矣!”
“我等這是關心同僚安危。”
“您想啊,侯大人隻看了一本《千山雪寂》便暈厥至此,若是他懷中其餘五本功法,本本皆是如此凶險,待他醒來後不明就裡,貿然翻閱,豈不是要接連暈厥五次、十次?”
“屆時耽誤了自身修行是小,若因此損傷了體魄,乃至誤了陛下交代的修煉正事,那才是追悔莫及啊!”
“對對對,我們這是未雨綢繆,幫侯大人提前甄彆風險,排除隱患!”
這番“冠冕堂皇”的理由,聽起來似乎……
很有道理。
帶著幾分舍己為人的高尚情操。
不待錢龍錫再次反對,先前說話的年輕官員搶步上前;
口中一邊說“侯大人得罪了,我也是為你好”,一邊將昏迷的侯恂扶到椅上靠好,從其懷內摸出另外五本裝幀相似的冊子。
另一個素來嫉妒侯恂家資豪富又官運亨通的官員,帶著不信邪的語氣說道:
“總不可能侯大人,挑中的六本法術,本本都如此邪門,看不得吧?”
就在幾人分發書冊,想要翻開一探究竟之時。
文震孟實在看不下去了。
“住手!”
他霍然起身,擋在幾人跟前:
“此等行徑,與竊賊何異?”
文震孟與侯恂是多次共進退的政治盟友,私交亦算不錯。
且文震孟學問紮實,性格剛直清介,自認是東林內部少數真正秉持理想、身體力行“清流”二字的官員。
他的內心其實頗為鄙薄,東林內部為江南士紳代言,汲汲於營營狗苟的作風。
若非為了長生仙緣——
以他的性子,平日肯與之深交的,也不過韓爌、成基命等寥寥幾位真正德高望重的老臣。
至於那些鑽營取巧的同輩,文震孟才不屑為伍。
當然,凡事也有例外。
侯恂就很會鑽營,卻對他多有提攜幫助,屬於他看得上的同輩。
文震孟不知不覺就與侯恂站在了一處。
此刻,見這些人趁侯恂昏迷圖謀其法術,他骨子裡的正直再也無法坐視。
幾個官員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暗罵文震孟“假清高”、“裝模作樣”。
但在對方凜然目光的逼視下,終究沒敢硬來,隻得悻悻地將那五本法術冊子交了出來,各自訕訕地坐回原位。
錢龍錫說了幾句場麵話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