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被這些七嘴八舌說得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攥緊了路瑤瑤的手，眼神在路瑤瑤和食客之間搖擺，剛剛升起的希望被潑了一盆冷水。
路瑤瑤感受著周圍投來的不信任目光，聽著那些刺耳的質疑，沒有立刻發作，而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個女白領、那個眼睛男、還有那個老街坊，最後重新落回阿婆臉上，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與年齡和外表不符的沉穩：
“阿婆，信我，還是信他們，你自己選。”她頓了頓，不再理會周圍的嘈雜，隻是看著阿婆的眼睛：“你孫子的時間，不多了。”
她也在賭，賭阿婆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果然，這句話如同最後一道催命符，徹底擊垮了阿婆的猶豫。是啊，孫子都快沒了，她還怕被騙嗎？更何況眼前這個人也沒有要錢，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我信你！大師，我信你！跟我來！”阿婆不再遲疑，用力撥開還在試圖勸阻的街坊，拉著路瑤瑤，幾乎是衝向了後廚的樓梯。
留下一群食客麵麵相覷，搖頭的搖頭，歎氣的歎氣，都覺得陳太怕是魔怔了，被個來曆不明的小丫頭騙得團團轉。
更有好事者，飯也不吃了，直接跟著走了過來。
而路瑤瑤，就在這一片質疑的目光中，挺直了脊背，跟著阿婆踏上了通往閣樓的樓梯。
逼仄的閣樓彌漫著草藥的味道，遠處關公台還點了煙，擺了很多水果。
阿婆的孫仔躺在床上，小臉燒得通紅，呼吸微弱。幾個不信邪的食客擠在樓梯口，領頭的就是那個女白領和眼鏡男，臉上寫滿了看好戲的嘲諷。
“阿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這種江湖伎倆信不過的！”眼鏡男扶了扶眼鏡，語氣懇切。
路瑤瑤充耳不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回憶中，努力回想當時外公是怎麼畫的，又是怎麼開玩笑一樣和她講解的。
片刻後，她向阿婆要來黃紙和朱砂。
“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女白領抱臂冷笑，“等會兒沒效果，看你怎麼收場！”
路瑤瑤屏息凝神，憑著記憶勾勒符文。筆走龍蛇，一道複雜的符籙躍然紙上。她將符紙貼在孩子的額頭上。
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孩子身上。
十秒、二十秒……一分鐘過去。孩子毫無反應，臉頰依舊燒得嚇人。
“哈！”女白領第一個笑出聲，聲音尖利，“我說什麼來著？沒用！根本就是騙人的！”
眼鏡男立刻附和：“阿婆，你這孫子燒的這這麼嚴重，快送醫院吧！再拖下去真要出人命了！這丫頭就是在招搖撞騙！”
另一個老街坊也痛心疾首：“陳太，你醒醒吧！她連符都畫不好，你看那鬼畫符一樣的東西，能有用嗎？”
阿婆看著依舊昏迷的孫子，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看向路瑤瑤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和被欺騙的憤怒。“大師……這……”
路瑤瑤心頭劇震，冷汗涔涔而下。不對！圖案絕對沒錯！是哪裡出了問題？她死死盯著符紙，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玉佩貼著皮膚，傳來一陣陣急促的熱意，仿佛在提醒她什麼。
是咒！電光火石間，她想起了外公書上那行幾乎被忽略的蠅頭小楷——“符成須念咒，無咒不成符！”光有形，沒有神，如同死物！
“再給我一張紙！”路瑤瑤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語氣不容置疑。
“還來？！”女白領尖叫，“你非要害死這孩子才甘心嗎？”
眼鏡男直接上前一步，試圖搶奪路瑤瑤手中的朱砂筆：“夠了！彆再這裡妖言惑眾！滾出去！”
連之前猶豫的阿婆，此刻也帶著哭腔阻攔：“姑娘，算了吧……算了吧……”
“攔住他們！”路瑤瑤對阿婆喝道，眼神死死鎖定黃紙，“信我！”
或許是路瑤瑤眼中的堅定震懾了阿婆，她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了想衝上來的眼鏡男。
路瑤瑤毫不理會身後的推搡和咒罵，再次提筆。這一次，她心神空明，全部意念與玉佩那溫熱的搏動相連。筆尖落下，如有神助，朱砂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隱隱竟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金光！
符成的瞬間，一段晦澀古老咒文自然地從她唇間流淌而出，帶著奇異的韻律。胸口的玉佩驟然變得滾燙！
“還在裝神弄鬼！”那脾氣火爆的男食客徹底忍不住，掄起拳頭就朝路瑤瑤後背砸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咳……咳咳……水……我想喝水……”
一個清晰、雖然虛弱卻不再痛苦的童音，如同驚雷般在小小的閣樓炸響！
那男食客的拳頭僵在半空，臉上的凶狠瞬間凝固。
所有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駭然轉頭看向床上。
隻見那孩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剛醒的迷茫，看著周圍的人群。
他臉上那不正常的駭人潮紅已徹底消退，雖然還有些蒼白，但額頭脖頸儘是細密的汗珠，呼吸平穩有力！
“寶仔！我的寶仔啊！”阿婆第一個反應過來，瘋了一樣撲過去，顫抖的手摸著孫子冰涼濕潤的額頭，又摸摸他的小手，巨大的狂喜讓她語無倫次，“真的退了！真的醒了！神仙！你是活神仙啊！”她轉身就要給路瑤瑤跪下。
路瑤瑤一把扶住她，自己也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後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雙腿也有些發軟。但她站得筆直，目光冷冷地掃向樓梯口。
那裡，剛才還氣焰囂張的女白領和眼鏡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個掄拳頭的男食客更是訕訕地收回手，縮著脖子往人後躲。
“哼，”路瑤瑤輕哼一聲，滿室寂然，落針可聞。
先前所有質疑、嘲諷的聲音，此刻都被這鐵一般的事實碾得粉碎，隻剩下無聲的震驚和敬畏。
那個眼睛男先繃不住了，拉著那個女白領丟下一句“不好意思，就離開了。”
那個想要往後躲的男食客看見這兩人跑得這麼快，更是嚇得跪了下來，帶著哭腔：“仙姑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啊，不要和我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