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意舉著聽筒,整個人僵在原地,大腦有那麼一瞬間是空白的。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顧硯深。
男人高大的身軀也繃得像一塊石頭,他臉色驟變,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一把將那台仿佛藏著猛獸的電話搶過來。
林晚意卻在那一瞬間回神,她飛快地對他搖了搖頭,眼神裡帶著一絲安撫,示意自己能處理。
顧硯深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電話那頭的程慧雲,顯然情緒已經完全失控,根本不等林晚意有任何回應。
“晚意,是媽不對,是媽老糊塗了!我就是個有眼不識泰山的睜眼瞎!”
“我之前信裡說的那些渾話,你千萬彆往心裡去!你就當是媽放的一個屁,臭不可聞!”
“我差點就把我們顧家的大恩人,我們顧家的活菩薩給得罪了!我……我簡直不是人!”
一連串語無倫次的自我批判和誇張讚美,像是連珠炮一樣從聽筒裡噴湧而出。
林晚意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那邊有另一個女人在小聲勸著“夫人,夫人您慢點說,彆激動……”
顧硯深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死結。
林晚意卻穩住了心神,在程慧雲換氣的間隙,用一種極其輕柔,卻又帶著不容忽視的鎮定力量的聲音,打斷了她。
“媽。”
僅僅一個字,電話那頭的哭聲和咆哮戛然而止。
“您先彆激動。”
林晚意繼續說道,聲音平靜得像一汪清泉。
“您的腿……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她沒有回應任何情緒,而是直接切入了最關鍵的問題。
“除了擦拭,您喝了嗎?”
“喝了之後,胃裡有沒有覺得燒得慌?或者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擦藥的皮膚,有沒有發紅或者發癢的跡象?”
這一連串冷靜又專業的問題,仿佛一盆帶著冰塊的涼水,兜頭澆在了程慧雲燒得滾燙的理智上。
可下一秒,這盆涼水卻變成了烈火烹油。
“沒有!什麼不舒服都沒有!”
程慧雲的聲音又拔高了八度,這次不再是哭腔,而是充滿了無與倫比的狂喜和激動。
“晚意你不知道啊!你那是什麼神藥啊!我喝下去之後,一股暖流從胃裡散開,渾身都暖洋洋的,比泡溫泉還舒服!”
“我這十幾年的老寒腿,擦上去不到一分鐘,骨頭縫裡的寒氣就像是被太陽曬一樣,全跑光了!一點都不疼了!”
“我現在站起來走兩步,腿腳比我們家警衛員還有勁兒!”
“不止腿!我感覺連我這老花眼都亮堂了不少!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這番話,讓一旁的顧硯深身體控製不住地晃了晃。
他死死地盯著林晚意,眼神裡翻湧著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驚濤駭浪。
與此同時。
京市軍區總機房裡,負責監聽和轉接的年輕女接線員,手裡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她扶著耳機,聽著裡麵司令夫人顛三倒四、近乎瘋癲的誇讚,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一錘子一錘子地砸碎。
這……這還是那個傳說中威嚴刻板、最重規矩的司令夫人嗎?
怎麼給邊防的一個小兒媳婦打電話,跟拜神仙似的?
這顧團長家,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她感覺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清了清嗓子,不得不按照規定,公式化地小聲提醒了一句。
“首長夫人,請注意保密條例和通話時長。”
這句提醒,程慧雲根本沒聽進去。
她的熱情還在持續升溫。
“晚意啊,你等著!”
“媽給你準備了一點點心意,都是些不值錢的人參啊、布料啊什麼的,你拿去玩!”
林晚意剛想開口說不用。
程慧雲的語氣忽然變得強硬起來,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甚至有一絲撒嬌般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