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家屬院的水房裡,寒氣逼人。
李嫂正用力搓著一大盆軍裝,手凍得像胡蘿卜。
“哎喲,這天兒可真要命。”
旁邊的錢嫂一邊擰著衣服,一邊哈著白氣。
“可不是,水跟冰碴子似的。”
“要我說,還是有人命好。”
李嫂把衣服往搓衣板上重重一摔,水花濺得到處都是。
“咱們在這兒當牛做馬,人家在屋裡烤著火爐,吃著稀罕玩意兒。”
錢嫂立刻湊了過來。
“你是說顧團長家那位?”
“除了她還有誰!”
李嫂壓低了聲音。
“今兒早上你聽見沒?張嫂家那小寶,饞得直哭,就因為聞著了她家的味兒!”
“聽說是啥……草莓醬!”
錢嫂倒吸一口冷氣。
“我的老天爺!那是什麼金貴東西?這大冬天的哪兒來的?”
“誰知道呢!”
李嫂撇撇嘴。
“不是我說,她那個出身,路子野著呢!”
“指不定是從哪個黑市淘換來的,這種投機倒把的歪風邪氣,可不能帶到咱們軍區來!”
“就是!仗著自己懷了雙胞胎,就真當自己是皇太後了?”
錢嫂一臉憤憤。
“顧團長也是,被迷了心竅了!”
一個清甜的女聲在這時插了進來。
“李嫂,錢嫂,聊什麼呢?”
兩人回頭,是文工團的趙雪柔。
她提著個空水壺,臉上掛著親切的笑。
李嫂看見她,語氣緩和了些。
“沒聊啥,就說這天兒冷。”
趙雪柔把水壺放下,自然地挽起袖子。
“我來幫你們。”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件衣服就要幫忙洗。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
錢嫂連忙攔住。
“你這細皮嫩肉的,哪兒能乾這個。”
趙雪柔笑了笑,聲音溫溫柔柔的。
“看你們說的,咱們都是軍屬,互相搭把手不是應該的嘛。”
她歎了口氣。
“嫂子們才辛苦呢,不像林晚意嫂子,有顧團長疼著,什麼都不用操心。”
這話一出,李嫂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哼,人比人,氣死人。”
趙雪柔像是無意中提起。
“我剛聽文工團的姐妹說,林嫂子今天又在吃草莓了?真是羨慕她,總能弄到這些好東西。”
她頓了一下,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擔憂。
“不過,身為軍屬,還是應該注意點影響。”
“有些來路不明的東西,還是少碰為好。”
“萬一吃壞了身子,或者……惹上什麼不必要的麻煩,那就不好了。”
李嫂和錢嫂對視了一眼。
“來路不明?”
“惹上麻煩?”
趙雪柔像是說漏了嘴,連忙擺手。
“哎呀,你們彆多想,我瞎說的。”
“我就是擔心林嫂子,她剛來,不懂咱們這兒的規矩。”
“算了算了,不說了。”
她提起水壺,打了水。
“我呀,剛跟食堂大師傅學著熬了點山楂湯,想著給林嫂子送一碗去,她懷著孕,吃點酸的好。”
李嫂看著她的背影,衝錢嫂努了努嘴。
“你看看,這才是正經軍屬的樣子。”
“懂事,體貼,還知道心疼人。”
“比那個隻會享受的資本家小姐,強一百倍!”
……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林晚意放下書,有些不耐。
“誰啊?”
門外,傳來一道刻意放柔的女聲。
“嫂子,是我,趙雪柔。”
“我來看看你。”
林晚意沒動。
門外的人等了一會兒,又敲了敲。
“嫂子?你在家嗎?”
趙雪柔的聲音更近了些,仿佛就貼在門上。
“聽說你最近愛吃些酸甜的東西,我剛跟食堂大師傅學著熬了點山楂湯,特意給你送一碗過來嘗嘗。你開開門呀,湯都快涼了。”
門內傳來一聲。
“等著。”
門被拉開一道縫。
林晚意站在門後,隻露了半個身子。
“有事?”
趙雪柔臉上堆著笑。
“嫂子,是我。”
“我給你送山楂湯來了。”
林晚意沒說話,把門完全打開。
“進來吧。”
趙雪柔端著湯碗走進屋,眼睛飛快地掃了一圈。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乾淨整潔,處處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溫馨。
她的視線停在桌上一個小碗裡。
碗裡還剩下幾顆鮮紅欲滴的果子。
趙雪柔把山楂湯輕輕放在桌上。
“嫂子,湯還熱著,你快趁熱喝。”
她指著那個小碗,語氣驚訝。
“呀,這是……草莓嗎?”
林晚意看了一眼。
“嗯。”
趙雪柔的笑容更燦爛了。
“嫂子可真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