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西斜時,張時安迎來了最艱深的第三題:
"《孟子》言"仁政必自經界始",然洪武魚鱗冊今已廢弛。當如何抑製豪強兼並?"
這是道送命題。
當朝權貴多靠土地兼並聚斂財富,連嚴家都在江西圈占良田萬頃。
張時安額頭沁出細汗,忽然瞥見碗中麵糊倒映的燭光,想起小時候去縣裡麵賣藥材,遇到的一戶佃農"折骨當薪"的慘狀。
他猛然提筆:"不若效漢代"限田令"與唐代"均田製"之精髓..."
提出按官階限定田畝,超額部分課以重稅,稅款專用於賑濟流民。
嚴世蕃讀到此處,獨眼中精光暴漲。
這少年竟敢觸碰土地兼並這個禁忌話題!
但更令他震驚的是對策的可行性——張時安特意說明此法"不溯既往"。
隻限製未來交易,既安撫現有權貴,又逐步遏製兼並。
如此老辣的政治智慧,哪像出自十幾歲少年之手?
第四題關於黃河治理,張時安直接以第二場的《漕河梗阻圖》為藍本,提出"分流濟運"的詳細方案。
當寫到需要征調多少民夫、耗費多少銀兩時,數字精確到個位。
嚴世蕃忍不住俯身細看,發現這些數據竟與工部最新奏報分毫不差。
最後一題看似簡單卻暗藏玄機:"論《春秋》微言大義於刑名之術之用。"
這是考驗考生能否將儒家經典靈活運用於實際政務。
張時安手腕已微微發抖,但思維反而愈發清晰。
他想起《左傳》中子產鑄刑書的故事,筆鋒一轉:
"法律如醫方,經義如醫理。今之問刑官但知律條而不知經義,猶醫者隻記藥方不明醫理..."
忽然一陣秋風卷入號舍,吹得考卷嘩啦作響。
張時安急忙用硯台壓住紙張,卻不慎碰翻了麵糊碗。
渾濁的湯水在考卷上暈開一朵棕色的花。
他心頭一緊,卻見那水漬恰好漫過"刑"字,宛如一滴墨淚。
靈光乍現間,他補寫道:"昔孔子誅少正卯,非依律令,乃本《春秋》誅心之義。今之司法,當以經義潤律法之燥..."
嚴世蕃看到此處,手中折扇"啪"地合攏。
這個寒門學子竟能將意外化為妙筆!
他注意到張時安破舊的衣袖下露出滿是凍瘡的手腕,但那筆字卻如金戈鐵馬,力透紙背。
五篇策論,篇篇既有古聖先賢的智慧,又有切實可行的方略,更難得的是那份心係蒼生的情懷。
暮鼓響起時,張時安終於擱筆。
他忽然發現自己身旁竟然站了這麼大一個活人。
當看清眼前人的穿著和長相之後更是瞪大了眼睛。
有時候他真的懷疑,要是有人想害他,根本就不用挑時間和機會。
直接在他聚精會神的時候,估計把他弄死了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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