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宣旨的儀仗尚未完全離開蘇州地界,關於新科狀元張時安即將榮歸故裡的消息,已像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吳縣乃至整個蘇州府。
十裡八鄉的百姓都沸騰了,尤其是張時安出生的那個杏花村,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激動與忙碌之中。
清水鎮的裡正,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拄著拐杖,聲音洪亮地指揮著全村老少:
“都動起來!把村頭到張老漢家這條路,給我用黃土重新墊過,夯實了!
河邊的青石板路,每一塊都要擦得能照出人影!這可是狀元公回家的路,不能有半點馬虎!”
婦人們拿出過年才用的木盆,從清澈的河渠裡汲來清水,仔仔細細地潑灑在道路上,壓住浮塵。
孩子們興奮地跟在大人身後跑來跑去,嘴裡唱著不知從哪兒學來的童謠:
“狀元郎,騎白馬,披紅掛彩回家鄉!文曲星,下凡塵,保佑咱村讀書郎!”
張三木的兄長,張時安的大伯,帶著族中子弟,將張家那座有些年頭的祖宅裡裡外外打掃得一塵不染。
原本斑駁的木門被重新刷上朱漆,門楣上掛起了禦賜的“狀元及第”金字匾額,這是縣老爺給的仿製件,先行送達。
在溫煦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連門口那對石墩,都被擦洗得露出了青石的本色。
村口的百年香樟樹下,擺上了香案,準備迎接狀元公。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節慶般的喜悅與莊重,每一個村民的臉上都洋溢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他們不懂朝堂之上的波譎雲詭,但他們知道,這片土地上,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是文曲星下凡,是整個宗族、整個鄉裡的榮耀。
這一日,運河之上,旌旗招展。
張時安並未騎馬,而是選擇了更為舒適、也更符合家鄉氣質的官船。
船隊規模不大,卻儀製森嚴。
為首的大船船頭,站著已換上一身緋色常服、更顯清俊儒雅的張時安。
爹娘好友陪伴在身側。
官船駛入蘇州碼頭時,岸上早已是人山人海。
知府、知縣等一眾地方官員早早在此迎候,士紳百姓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當張時安的身影出現在船頭時,歡呼聲、讚歎聲如同潮水般湧起。
“看!那就是張狀元!”
“真年輕啊!好氣度!”
“長得真俊俏,不愧是文曲星。”
張時安微笑著向故鄉的父老鄉親拱手致意。
他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麵孔——昔日的鄰裡,蒙學的同窗,甚至還有當年在寒山寺外給他遞過一碗水的賣茶老嫗。
他們的眼神純粹而熱切,充滿了對“狀元”這個符號最質樸的敬仰。
這讓見慣了京城虛偽應酬的張時安,心頭湧上一股難言的暖流。
儀仗並未在州城過多停留,徑直往杏花村去。
村口,以裡正和張氏宗族長輩為首,全村男女老幼幾乎傾巢而出,翹首以盼。
當張時安的馬車在簇新的黃土道上停下,他踩著腳凳走下時,人群中爆發出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
鞭炮劈裡啪啦地炸響,硝煙彌漫中,張時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被大伯和堂兄弟們攙扶著的爺奶。
“阿爺!奶!”張時安快步上前,不顧身著的官服,推開欲要阻攔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