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呢,那是你親祖父,連你的名字都是他老人家取的,疼你是自然。”
崔令瞻原名崔諾,皇帝覺得少點意思,禦筆一揮,當即改為令瞻。
“皇姑母言之有理。”崔令瞻唇角微揚。
卓婉茉落落大方施禮道:“阿諾哥哥。”
崔令瞻頷首,“茉表妹。”
卓霄安站在卓婉茉身後,不情不願喊了聲“表哥”。
瑞康嫌他晦氣,忙擠開他,與崔令瞻一同回四進院。
姑侄倆並肩同行,拾階而上,不時低聲絮語,拉起家常的血脈親情頓時凝聚起來,氣氛彌漫了溫馨。
是夜家宴其樂融融,表哥表弟表妹們相互見了禮。
怕生的崔毓真一改常態,黏在卓婉茉身邊。
崔令瞻的目光越過穿行的下人落在阿真身上不禁變得溫柔。阿真感覺到哥哥的注視,立即回了個大大的笑臉,然後爬下座椅,也不要乳母牽手,兀自走到了崔令瞻身邊,抱著他手臂撒嬌。
這個年紀的孩子都這樣,於崔毓真而言,比起兄長,崔令瞻的意義更像是父親母親的化身。
崔令瞻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父王母妃相繼離世,那時的妹妹還不滿兩歲,身邊亦無血親姐妹,很是孤獨可憐,難得對阿茉親近,他很欣慰。
隻可惜姐妹二人相差十一歲,他更希望有個同齡人陪伴阿真。
婢女搬來崔毓真的專屬小椅子,崔令瞻掐住她兩腋輕輕一提將她舉起,放進了座椅。
這個遊戲曾經經常玩,四歲以後就很少再玩,崔毓真開心極了,忘形之下抓了崔哲的手,崔哲煩她,耐著性子哄她注意名門淑女的儀態。
崔毓真撅著小嘴不理他。
宴後她一手拉著兄長一手拉著新認識的表姐,快樂得像隻小鳥。
卓婉茉:“阿諾哥哥明年還進京嗎?”
“不。”
卓婉茉“嗯”了聲,音色染上幾許不自知的嬌氣,細聲細語道:“那明年我給阿真寄京師的甜栗,又糯又甜。”
“不用那麼麻煩。”
“我不怕麻煩。”
瑞康公主突然笑出聲,望著兩人眨眨眼。
崔令瞻停下腳步,對崔毓真的乳母道:“郡主玩鬨了一天,早該歇息,你們且服侍她回去。”
乳母領命,彎身看向崔毓真道:“郡主乖,我們早些回去繼續講昨晚尚未講完的故事如何?”
這句話很有誘惑力,可崔毓真更想與哥哥再玩一會兒,她欲說不困不累,待一看清哥哥的眼神隻好住了口,委委屈屈趴進乳母懷中。
崔令瞻立在一地的月色中央,視線掃過饒有興味的瑞康公主和含羞帶怯的阿茉,淡淡道:“夜深天寒,姑母表妹也早些休息。”他吩咐身後的內侍,“墨硯,送一送公主和明珠郡主。”
墨硯:“是,王爺。”
瑞康止笑,訕訕看向女兒。
卓婉茉輕輕咬唇,並無二話,低頭告了罪,叮囑崔令瞻注意身體,就攜母親離開了此間。途中她不禁赧然責備道:“母親,阿諾哥哥不是那種人,休要再拿我和他取笑,他會不高興的。”
“你管他高不高興,你高興了不就成。”
“母親!”卓婉茉泫然欲泣,跺腳道,“您再這樣,叫我以後如何麵對阿諾?”
“好好好,我不說了。”
月明星稀,浮華落幕,王府上空的夜色更濃了。
月地雲齋的暖閣早有婢女開始焚香鋪床,內侍則在澡間忙碌,王爺喜歡自己沐浴,至多叫一名內侍進去服侍,不喜人多更不喜婢女入內。
有婢女瞥了眼程芙房門的方向,小聲嘟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通房呢。她倒好,時辰一過蒙頭大睡,薛姑姑還不讓人叫她起身服侍。”
話不好聽說的也是事實。
最該站在這裡的人應該是程芙,哪怕什麼都不做也該漂漂亮亮地站在這裡等王爺,可她睡在暖和蓬鬆的絲被裡,從來不用熬夜受累,難免使人心裡不平衡。
綠嬈冷聲道:“妹妹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是了,這裡交給我。”頓一頓,又道,“下回再說通房莫要拉上其他姐妹。”
說嘴的婢女語窒,旋即察覺到失言,連連施禮,給一眾姐妹告罪。
不是綠嬈的語氣嚇到了她,而是她自己反應過來了:那是薛姑姑不讓程芙起床嗎,分明是王爺啊。
王爺什麼也不舍得她做,才有薛姑姑這麼一說,否則誰能做得了主?
婢女們各自謹慎,不再多話。
程芙是被芳璃喚醒的,隻聽她在帳子外心急如焚道,“王爺回來了,您總得表現表現,可不能叫人抓住把柄呐……”
程芙發了會呆才理清狀況,可她實在困得緊,又怕冷,斟酌道:“要不你幫我告個罪,就說我身子不舒服……”
芳璃一臉恨鐵不成鋼,正要張嘴說什麼,篤篤篤叩門的聲響傳來,程芙一驚,醒了大半,芳璃則滿臉興奮,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用力拉開門。
崔令瞻寢衣外套著長衫,穿戴整齊,因沐浴過後的緣故滿頭青絲自然垂泄腰際並未挽起,很隨意家常的模樣。
芳璃低下臉不敢看,小嘴卻特彆利落:“芙小姐剛剛才醒,一睜眼就念叨您呢,不顧奴婢勸說執意要去見您,沒想到您就先來了的。”
崔令瞻點點頭,芳璃就不再多言,輕手輕腳退下,還貼心地關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