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沒有辯解。
他知道,這種事情,說再多也是徒勞。
事實勝於雄辯。
就在這嘈雜紛亂之際,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穿透人群,清晰地響起。
“讓他寫一副,不就知道了?”
隻見一個身著華貴雲紋錦袍,腰間懸著一枚上好白玉佩的中年男子,在一眾仆從的簇擁下,排開眾人走了進來。
他約莫四十餘歲,麵容儒雅,目光卻極為有神,氣度不凡。
中年男子沒有理會旁人,徑直走到顧銘的攤位前,俯身審視著地上的字幅,眼中精光連動。
片刻後,他緩緩直起身,目光如炬落在顧銘身上,從頭到腳地打量著。
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顧銘神色坦然,與他對視,沒有絲毫閃躲。
中年男子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他指著地上的字,朗聲開口。
“你說,這是你寫的?”
“既如此,可有膽量,當著我等眾人的麵,再寫一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顧銘身上,嘈雜的庭院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風吹過屋簷的微響。
這不僅是詰問,更是一場當眾的考驗。
若是真的,便一鳴驚人。
若是假的,便身敗名裂。
顧銘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慌亂,甚至連眼中的平靜都未曾泛起一絲波瀾。
他迎著那中年男子的目光,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
“有何不敢?”
他的聲音清朗,不卑不亢,三個字,擲地有聲。
這份從容與自信,反倒讓眾人心中那份懷疑消減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愈發濃烈的好奇與期待。
一個騙子,斷然不會有這般氣度。
難道這年輕人確有真才實學?
聞言,錦袍男子眼中讚許之色更濃。
他欣賞的不僅是字,更是寫字之人的風骨。
他不再多言,隻朝通文館內堂的方向輕輕揚了揚手。
身後一名精乾的侍從立刻會意,快步入內,與館中吏員交涉。
不過片刻功夫,四名吏員便親自抬著一張寬大的黃花梨木書案走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
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請。”
錦袍男子做了個手勢,退後兩步,將場間的中心完全留給顧銘。
周遭的人群也下意識地向後退去,空出一大片地方,氣氛變得莊重而肅穆。
顧銘沒有絲毫客氣。
緩步走到案前,伸出手,輕輕撫過那冰涼滑膩的紙麵。
好紙。
隨即,他拿起墨錠,在硯台中不疾不徐地研磨起來。
周遭的喧囂,眾人的目光,仿佛在這一刻都儘數遠去。
顧銘的世界裡,隻剩下眼前的白紙,與手中漸漸濃鬱的墨香。
整個人的氣場為之一變,那份書卷氣沉澱下來,化作一種沉靜如淵的專注。
圍觀的眾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連那幾個原本還在高談闊論的學子,也收斂了神色,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墨已研好。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
周遭的喧囂、探究的目光、壓抑的呼吸聲,仿佛在這一刻瞬間遠去。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麵前白紙,與即將握於手中的狼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