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旁古木的枝葉交錯,將晨光篩成細碎的金點,灑在來往學子青色的儒衫上,平添了幾分雅致。
空氣裡,墨香與草木清氣混合,讓人心神為之一清。
行至一處岔路口,立著一塊指路木牌,上書“致知小築”四字,筆鋒古拙,正是丙班所在。
顧銘正要轉向,一個略帶尖銳與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我們安河縣一鳴驚人,奪了案首的顧長生嗎?”
那聲音裡透著一股子陰陽怪氣。
顧銘腳步微頓,循聲望去。
隻見不遠處的回廊下,站著一名儒衫學子。
對方長著張他有些印象的臉,想了想,才反應過來,正是縣試第二的張揚。
比起在安河縣時,如今的他腰係白玉佩,腳穿雲絲靴,神態間也多了幾分倨傲,顯然在小日子過得不錯。
他鄉遇故知,本是喜事。
但這貨顯然不在此列。
張揚雙手環胸,下巴微抬,目光中滿是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挑釁。
顧銘神色淡然,腳步未停,隻是在走近時,不鹹不淡地拱了拱手。
“張兄。”
一聲張兄,客氣卻疏離。
張揚見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那股壓抑已久的嫉恨愈發翻湧。
自己托妻子的福,才讓嶽丈找關係進入這鼎鼎有名的白鷺院學,可這顧銘一沒錢沒勢,二無妻族幫扶,三沒真才實學,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不過,上下打量一番顧銘的穿著後,張揚久違的優越感重現。
“我已入了乙班,夫子說我根基紮實,不日便可準備府試。”
張揚的語氣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炫耀。
言語之間,他還略抬了抬衣袖,好讓眼前人看清那一圈銀色的絲線滾邊。
這是顧銘儒衫上所沒有的,也是丙乙兩班學子衣著外觀的差彆。
他瞥了一眼顧銘要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
“顧兄這是……要去致知小築?那可是丙班的地界。嘖,真是沒想到,堂堂縣試案首,到了府城,竟隻能入丙班。”
張揚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路過的幾名學子側目。
他就是要讓顧銘難堪。縣試案首之位被奪,一直是他心頭的一根刺。如今見顧銘隻被分入丙班,他隻覺得那口惡氣終於出了幾分。
“看來,你那案首之位,果真是走了狗屎運。”
張揚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話語裡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府城的考校可不比縣裡,單憑一兩手花哨功夫,是蒙混不過去的。”
麵對這般挑釁,顧銘的臉上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他甚至還露出了一絲淺笑,仿佛在聽一件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
“張兄所言甚是。”
他原以為顧銘會惱羞成怒,或是強行辯解,卻沒想到對方竟直接應下。
這讓張揚準備好的一肚子嘲諷,頓時像一拳打在了厚厚的棉花上,無處著力,憋悶得他臉色漲紅。
張揚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丟下一句。
“你我之間的差距,隻會越來越大。待我考取秀才功名時,你怕是還在丙班裡讀律法條文呢!”
顧銘看著他氣衝衝離去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便轉身繼續向致知小築走去。
與這等無謂之人爭口舌之利,不過是浪費自己的時間罷了。
況且,比起學業,他想,對於張揚更重要的是喜當爹跟是否會得花柳病吧?
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