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了原地。
那雙銳利的眼睛,此刻瞪得渾圓,死死地盯著那兩句詩,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震撼。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遠去。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這短短的十個字。
“醉裡挑燈看劍……”
他一字一頓,用近乎於夢囈般的聲音,將這句詩緩緩念出,每一個字,都仿佛重若千鈞。
僅僅一個“醉”字,便寫儘了多少壯誌難酬的無奈與消沉。
而“挑燈看劍”,更是神來之筆!
一個“看”字,蘊含了多少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悲涼與渴望!
那不是撫劍,不是舞劍,更不是拔劍,而僅僅是“看”。
是夜深人靜之時,是酒入愁腸之後,是萬般不甘之下,唯一能做的,慰藉平生之誌的動作!
“夢回吹角連營……”
魏清遠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由實入虛,意境陡然開闊!
那金戈鐵馬,氣吞萬裡的沙場畫卷,就這麼毫無征兆地,在他眼前轟然展開!
悲壯!
豪邁!
一股蒼涼而又磅礴的氣概,撲麵而來,幾乎要將他的神魂都給淹沒!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失意的將軍,一個落魄的英雄,在醉眼朦朧中,追憶著自己金戈鐵馬的過往,胸中激蕩著永不磨滅的家國豪情。
化武為文,又何嘗不是自己處境的無奈?
“好句……好句啊!”
魏清遠的手,開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激動。
“此句一出,當為傳世之作!”
他一生閱詩無數,自問眼光何等挑剔,卻從未見過,有哪一句詩,能將這般複雜而又矛盾的情感,描摹得如此淋漓儘致,如此……石破天驚!
這哪裡是什麼靡靡之音?
分明是足以鐫刻於廟堂之上的風骨!
他貪婪地,將書冊的最後一頁讀完,當看到“未完待續”四個字時,心中竟湧起一股強烈的失落與焦躁。
沒了?
這就沒了?
魏清遠意猶未儘地合上書冊,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胸口依舊在劇烈地起伏著。
方才那番心神激蕩,讓他那張清臒的臉上,都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他端起手邊的茶杯,想要潤一潤乾渴的喉嚨,這才發現,茶水早已冰涼。
他卻毫不在意,一飲而儘。
冰冷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讓他那顆因詩句而滾燙的心,稍稍平複了幾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話本的封皮上。
《學破至巔》。
這一次,他再不覺得這名字狂妄,反而覺得,恰如其分。
能寫出“莫欺少年窮”這等傲骨之言,能構思出“文曲星殘魂”這等奇絕之想,更能吟詠出“醉裡挑燈看劍”這等傳世之句……
此書的作者,當得起這份狂!
魏清遠的視線,緩緩下移,最終定格在了封皮右下角,那兩個小小的署名上。
忘機。
他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這兩個字,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複雜。
此人,究竟是誰?
是哪位隱世的大儒,遊戲風塵之作?
亦或是……哪位不世出的少年天才,初試啼聲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