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門再次被輕輕帶。
顧銘沒有立刻去休息,而是重新坐回書案前,深吸一口氣。
緊繃了一晚的神經,此刻終於可以徹底放鬆,去構思那個全新的故事。
一個專為女子而寫的話本。
可是……該寫些什麼呢?
情愛?
顧銘的指節在桌麵上輕輕叩擊著,隨即緩緩搖了搖頭。
可以有,但隻有情愛,未免太小家子氣了。這個時代的女子,精神世界本就貧瘠,若隻是用風花雪月來填充,終究落了下乘。
那麼……後宮風雲?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便被他立刻掐滅。
不行,這個題材過於敏感。
大崝王朝雖非前世的任何一個朝代,但皇權之威嚴,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一個小小童生,去揣摩宮闈秘辛,萬一瞎編的內容,不小心撞上了宮中某些真事,那掉的就不是腦袋,而是整個顧家的腦袋了。
必須另辟蹊徑。
顧銘的目光,穿過窗欞,望向外麵沉沉的夜色。
他的思緒,開始從這個時代的背景出發。
這是一個文人的盛世。
男人們可以憑借科舉,一飛衝天,改換門楣。
而相比之下,女子們的命運,則顯得更加隨波逐流。
她們的價值,似乎隻在於聯姻、在於傳承、在於成為優秀文人功名路上的點綴。
官媒司的存在,更是將這種依附關係,以國策的形式,赤裸裸地擺在了台麵上。
她們就像是被關在精美牢籠中的金絲雀,命運從一開始,便被牢牢掌控在彆人手中。
若是……
若是有那麼一個人,能從這命運的牢籠中,掙脫出來呢?
顧銘的眼前,猛地一亮!
有了!
科舉!
還是科舉!
不過,是女子科舉!
女扮男裝,科舉六元及第,為官做宰。
並非靠所謂的尋得良人獲得所謂歸宿,而是靠自己努力,真正改換命運,掙脫階級的牢籠與枷鎖!
能爆!
在這個世界,絕對能爆!
念頭一旦生根,便如燎原之火,瞬間燒遍了顧銘的整個心神。
他心中的激動,幾乎要按捺不住。
顧銘重新研了一遍快要乾涸的墨,墨錠在硯台中盤旋,發出細微而清潤的聲響。
他提筆揮毫,筆尖飽蘸濃墨,落在雪白的宣紙上。
……
翌日,當第一縷晨曦穿透竹林,在柒舍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時,顧銘終於擱下手中的狼毫。
他雙眼布滿血絲,精神卻前所未有的亢奮。
書案上,整齊地疊放著一遝墨跡未乾的稿紙。那不是幾頁尋常的文字,而是一場風暴的序曲。
顧銘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背脊,骨節在靜謐的室內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房間的另一頭,屏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秦望起身了。
她身著一襲雪白的院學長衫,長發用一根玉簪利落地束起,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清晨寒露般的冷冽之氣。
目光掃過顧銘,在他眼下的青黑與身旁那堆廢稿上停留了一瞬。
“你這模樣,倒像是跟鬼魅糾纏了一整夜。”
顧銘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疲憊卻難掩興奮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將稿子收攏整齊,這才起身走了過去。
他將那遝稿紙,輕輕放在了秦望的書案上。
“比鬼魅更甚。”
秦望清冷的眉梢,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視線落在那精湛筆法寫就的標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