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沒有催促,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柒舍之內,陷入了一種奇異的寂靜。
隻有兩豆燭火,在靜靜地燃燒,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在牆壁上,交織,纏繞,再也分不清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秦明月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的聲音,褪去了刻意偽裝的沙啞與中性,恢複少女應有的清亮,卻因極致的震驚與羞惱,帶著顯而易見的顫抖。
終於不再掩飾了嗎?
顧銘坦然一笑。
“從你配合我,共演仙人譜的那一刻。”
這個答案,在秦明月的意料之中。
可那份被徹底看穿的羞惱,卻如同一簇無名火,在她心底轟然燒起。
她猛地站起身,因動作過急,帶得身下的圓凳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那日在我家小樓,你為何不拆穿?”
秦明月質問著,聲音因激動,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
氤氳著水汽的鳳眸,死死地瞪著。
“你是在看我的笑話嗎?看我與青兒朱兒在你麵前演戲,很有趣嗎?!”
顧銘聞言,啞然失笑。
昨日在小樓,他還真就差一點被那丫鬟青兒給騙了過去。
若非最後下樓時,與秦沛那番對話,對方無意間一句“老夫就一個女兒”,才讓他將所有線索徹底串聯,恐怕至今還蒙在鼓裡。
可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
“小姐誤會了。”
顧銘臉上的笑意斂去幾分。
看著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眸子,他微微欠身,語氣溫和。。
“昨日秦府高朋滿座,皆是天臨府有頭有臉的才俊。”
“我若當場拆穿,置小姐的清譽於何地?又置秦先生的顏麵於何地?”
這番合情合理的解釋,讓秦明月胸中那股熊熊燃燒的怒火一滯。
她自然明白顧銘所言非虛。
是啊,那等場合,若是被揭穿……
但凡傳出點風聲,後果不堪設想。
她秦明月的臉麵是小,整個秦府,都會成為天臨府最大的笑柄。
可即便道理是這個道理,心頭那份彆扭與不甘,卻依舊揮之不去。
“既如此,你又為何要在今日拆穿我?”
秦明月彆過頭,不去看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聲音裡還帶著一絲不服輸的倔強。
“難道今日,就不是讓我丟醜了?”
顧銘看著她那泛著紅暈的耳廓,與緊繃的纖細脖頸,唇角再次勾起一抹溫和的弧度。
他拿起書案上那支被他抽出的白玉發簪,在指尖轉動。
“因為,昨日是我贏了。”
顧銘垂眸,看著少女那因緊張而微微顫動的眼睫。
“設下棋局,以仙人譜為題,擇人一見。”
“在下僥幸,勝了半子。”
“總該讓在下,見一見玄暉兄的廬山真麵目吧?”
轟!
秦明月隻覺得臉上那好不容易褪下的熱度,再一次轟然上湧,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猛烈。
她被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是啊,是她自己設下的考驗。
是他憑本事贏得了與自己見麵的資格。
如今他隻是來討要自己應得的“彩頭”,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指責他?
可……可這也不是他能如此膽大包天,直接動手拆穿的理由!
早知如此,自己肯定不會鬼使神差的去迎合對方!
“你……你強詞奪理!”
憋了半天,秦明月也隻能擠出這蒼白無力的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