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的空氣,因這最後兩個字而變得緊張,仿佛連那爐中檀香的青煙都凝滯了。
顧銘端著茶杯的手,依舊穩穩當當,沒有一絲顫抖。
他抬起眼,迎上秦沛那誌在必得的目光,臉上那絲極淡的笑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加深了幾分。
“秦先生,恕晚生不能答應。”
他的聲音平靜,清晰,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秦沛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的光芒也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錯愕與審視。
他顯然沒料到,麵對如此潑天的富貴與捷徑,這個年輕人竟會拒絕得如此乾脆:
“你不答應?”
秦沛的語氣沉了下來,帶著幾分久居高位所帶來的慣有壓迫感:
“你可知道,你拒絕的是什麼?”
“晚生知道。”
顧銘將茶杯輕輕放回梨木桌上,動作不疾不徐。
他看著秦沛,眼神澄澈而坦然:
“晚生拒絕的,是一樁以明月姑娘為籌碼的買賣。”
“晚生仰慕明月姑娘。”
顧銘坦然開口,語氣中帶著少年人獨有的赤誠。
“自與她相識,便為其風采所折,為其才情所傾倒。”
“晚生自會去追求她,但那是因為晚生心之所向,情之所鐘。”
他微微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直視著秦沛。
“而不是因為秦先生您的要求,更不是為了她身後的秦家,為了那些仕途、財富與人脈。”
聽著這番話,秦沛愣住了。
久經商海的他見慣了爾虞我詐,習慣了用利益去衡量一切。
他以為自己給出的條件,是任何一個有野心的年輕人都無法抗拒的誘惑。
秦沛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不信。
這世上,當真有不為名利所動的年輕人?
可當他再次看向顧銘的雙眼時,卻隻看到一片坦蕩與真誠。
那份純粹,是他這個年紀早已失落的東西。
秦沛心中的驚疑,漸漸被一種更為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他開始動搖了:
“若我秦家一無所有,明月隻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兒,你也願意?”
秦沛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句話,像是在做最後的確認。
“願意。”
顧銘的回答,依舊毫不猶豫。
“隻要是她,便足矣。”
車廂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許久之後,顧銘再次開口,聲音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自信與堅定:
“秦先生,晚生今日在此立誓。”
“此次院試,我必取案首之位。”
“待到功名加身,晚生會備齊三書六禮,親自登門,向秦家,向您,光明正大地求娶明月姑娘。”
說完,他站起身,對著秦沛深深一揖。
“叨擾先生了,晚生告辭。”
言畢,他不再有片刻停留,轉身掀開車簾,彎腰走出了車廂。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將他挺拔的身影映照得格外清晰。
秦沛獨自坐在車廂裡,怔怔地看著那空了的茶杯,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顧銘方才那番話:
“我必取案首之位……”
“光明正大地求娶……”
這年輕人……
秦沛眼底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
這才是能配得上他女兒秦明月的人!
……
白鷺院學,觀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