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心中一蕩,重重點了點頭,也用口型無聲地回了兩個字。
“等我。”
秦明月似乎看懂了,唇角那抹清淺的笑意加深。
隨即轉身,在一名差役畢恭畢敬地引領下,從旁邊的小門進入了貢院。
秦明月前些日子和她說過,秦沛幫她找了一位舉人做擔保,可以跳過驗身直接進入考場,算是一點小特權。
看著秦明月的背影消失在門內,顧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轉過身來。
蘇婉晴正替他整理著有些褶皺的衣領,眼圈微微泛紅。
“進去吧,莫要耽擱了時辰,我相信你。”
她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強撐著微笑。
阿音則將考籃又往前遞了遞,小臉上滿是鄭重:
“公子,我又都檢查過了,筆墨紙硯一樣不缺!”
顧銘看著眼前一大一小兩個為他牽腸掛肚的人,心中一暖。
他伸手,輕輕揉了揉阿音的頭頂。
“我不在家,照顧好姐姐。”
“嗯!”
阿音用力點頭。
他又看向蘇婉晴,目光溫柔。
“放心,等我回來。”
說完,他不再猶豫,轉身走向那條由兵士隔開的考生通道。
貢院門前,送考的家屬們伸長了脖子,目光緊緊追隨著自家的考生,眼神裡混雜著期盼與擔憂。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力,讓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
就在這時,一陣淒厲的哭喊聲劃破了這份壓抑的寂靜。
“開恩啊!大人!我不是有意的!我擔保書忘在家裡了!”
一個穿著青色襴衫的學子被兩個如狼似虎的皂隸架著胳膊往外拖,他雙腿亂蹬,狀若癲狂。
“求求你們,讓我進去!我寒窗苦讀就為了今日啊!”
然而,無論他如何哭喊哀求,差役們都麵無表情,手上力道沒有絲毫鬆懈。
很快就將他拖出了人群,消失在街角。
周圍的學子們無不麵色一凜,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懷中的擔保書,確認它還在,才稍稍鬆了口氣。
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顧銘排著隊,依次遞上自己的戶籍、府試的文書以及由白鷺院學開具的擔保書。
負責核驗的小吏仔細比對良久,又讓他報上姓名、籍貫、生辰八字。
確認無誤後,才在一個名冊上勾了一下。
“解開行囊,脫去外衫,接受檢查。”
小吏的聲音冷硬如鐵。
顧銘依言照做,考籃裡的東西被一一拿出,連炊餅都被掰開檢查,硯台的夾層也被仔細探過。
確認沒有夾帶任何紙條後,一名差役才領著他進入貢院。
此時,旁邊一名小吏手上拿著一張寫滿了蠅頭小楷的紙條,臉色鐵青:
“這是什麼?”
在他對麵,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者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蠕動半天也沒想出解釋。
兩名皂隸搶步上前,鐵鉗般扣住他雙臂,拖死狗般向後拽去。
等待他的,可不止永久禁考這麼簡單。
運氣不好的話下半生都要呆在號房裡了。
顧銘沒有多看,徑直走進了貢院。
邁過朱漆門檻,喧鬨頓被高牆阻隔。
一條條狹窄的甬道縱橫交錯,兩側便是一間間低矮的號舍,密密麻麻,如同蜂巢。
顧銘被分到的號舍在甲字區,位置還算不錯。
號舍內空間狹小,僅容一人轉身。
一塊木板是桌,另一塊木板是床。
顧銘將考籃放好,拿出筆墨紙硯一一擺放整齊,又將蘇婉晴準備的蒲團放在木板床上。
做完這一切,他心中的緊張感才稍稍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