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翠芳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看著女兒乾淨利落地付了錢,那姿態裡透出的獨立與疏離,像是一盆微涼的泉水,將她方才那股火熱的急切澆熄了大半。
她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隻是默默地、緩慢地收回了手,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角,仿佛那上麵還殘留著一絲想要付出的溫度。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無力席卷了她,心裡空落落的,閨女……這是還不願意接受他們哪怕一丁點的好麼?連這點錢都不肯讓他們花,是不是心裡還怨著他們,根本沒打算真正把這個家當家?
蘇錦樹也沉默地垂下了手,將掏出來的那幾枚獸晶幣又默默塞回了口袋最深處,拳頭在身側不自覺的握緊。心裡又澀又脹,隻覺得是自己沒用,連給女兒交落戶錢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就幾十個下品獸晶幣,他們還掏不出來顯得他們更加……寒酸。
女兒肯定不會認他了吧。
他偷偷看了一眼女兒平靜的側臉,那眉眼像極了翠芳年輕的時候,可那份疏離,讓他喉嚨發緊。
老村長人老成精,將這對夫妻瞬間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強忍的失落儘收眼底,又瞥了一眼氣度沉穩、出手乾脆的蘇芊芊,心中了然。他沒說什麼,隻是拿起骨筆,在獸皮冊子上緩緩記錄起來。
站在蘇芊芊腳邊的小黑敏感地察覺到氣氛的變化,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腳踝。小白也仰著頭,看看失落的“奶奶”,又看看神色平靜的娘親,琥珀色的大眼睛裡充滿了困惑。
秦翠芳看向蘇芊芊,眼神裡充滿了近乎卑微的懇求。
“孩子……家裡雖然不寬敞,但總有你們一口飯吃,有片瓦遮頭。跟……跟嬸子回家,好不好?”
蘇錦樹也重重點頭,聲音沙啞:“回家吧。”
麵對這雙滿是期盼與淚水的眼睛,蘇芊芊那句準備好的、關於在村裡買地買破屋獨自安頓的推辭,忽然就哽在了喉嚨裡。她前世是孤兒,從未這種陌生的、滾燙的情感,這一切讓她心慌意亂,甚至……生出了一絲貪婪的渴望。
蘇芊芊低下頭,不敢看對麵目光熾烈的夫妻倆。
“……好,麻煩……嬸子了。”最終,她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
蘇錦樹家確實不寬裕,泥土夯實的院子,幾間略顯低矮的茅草屋,但收拾得乾乾淨淨。
一進門,秦翠芳就小心翼翼地將蘇芊芊按在屋裡唯一一張看起來最完整的木凳上,連聲說:“坐著歇著,一路累壞了,娘……嬸子給你們弄吃的!”
她轉身從櫃子深處摸索出兩塊用油紙包著、看起來放了很久的黑糖塊,顫巍巍地遞給眼巴巴看著的小黑和小白。
兩個崽崽沒有立刻接,同時抬頭看向蘇芊芊。
直到蘇芊芊微微頷首,他們才伸出爪子和小尾巴接過,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奶奶。”
這一聲“奶奶”,讓秦翠芳的淚水再次決堤,她慌忙用粗糙的手背擦掉,連聲應著:“哎,哎,好孩子,好孩子……”
轉身就去灶台忙碌,背影顯得格外激動又辛酸。
蘇芊芊注意到,秦翠芳端上來的水,是帶著一絲甜味的糖水。在這個物資匱乏的獸世,糖是珍貴的......
而接下來的晚飯,更是讓蘇芊芊心情複雜——秦翠芳不僅取出了珍藏的臘肉,還狠心殺了家裡唯一下蛋的母雞和一隻養著準備換鹽的肥兔,加上一大盤油光閃閃的月光韭炒蛋,一碗碧綠的野菜湯,以及專門給蘇芊芊和崽崽們做的、摻了細糧的窩窩頭。
而她和蘇錦樹,麵前擺著的,卻是清湯寡水的稀粥。
“這太……”不好意思了。蘇芊芊喉嚨發緊,再也坐不住了。
就算她是客人,她也不好意思吃美食,讓主人家吃稀飯,況且,這還是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呢。
她站起身,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碗裡的飯菜端給秦翠芳,顧遠昭見狀也把自己的飯碗放在蘇錦樹的手上。
蘇芊芊從自己隨身的空間取出了足夠這家吃上一個月的大米、白麵、風乾肉和幾種鮮靈蔬菜。“嬸子,伯伯,這些你們務必收下。不然,我這就帶著孩子走。”
秦翠芳和蘇錦樹看著這堆他們過年都吃不上的好東西,連連擺手。直到蘇芊芊態度堅決地要起身,他們才紅著眼眶,手足無措地收下,嘴裡喃喃著:“你這孩子……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