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案首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一個身穿吏服,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臉上立刻堆起了熱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來。
“哎呀,齊案首,您可算來了!就等您了!”
此人,正是縣衙負責引路的書吏,李書吏。
他的目光在齊安那笨重的書箱上掃過,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冷笑意。
“齊案首,行李不少啊。”李書吏熱情地拍了拍齊安的肩膀,“放心,路上有我照應著,保證把您安安穩穩地送到省城!”
齊安隻是低著頭,緊張地點了點頭,不敢多言。
李書吏清了清嗓子,對著眾人高聲道:“時辰不早了,諸位,都跟緊了!我們,出發!”
一聲令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踏上了通往省城的官道。
“齊案首,可是累了?要不要停下喝口水?”李書吏臉上掛著熱情的笑,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一車人都聽見。
車裡的“齊文昊”——也就是齊安,隻是老實的搖了搖頭,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沒出聲,隻是把那個死沉的書箱又抱緊了一些。
李書吏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心裡冷哼一聲。
裝,接著裝。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小子,就算運氣好當上案首,骨子裡還是那副小家子氣。等到了省城,有你哭的時候。
他這份特彆的“關心”,落在其他家境不好的書生眼裡,難免有些羨慕。他們隻當是這位李書吏想巴結這位有名的案首,卻不知道這好話背後,藏著要人命的毒計。
隊伍走走停停,說是趕路,速度卻比烏龜爬快不了多少。李書吏總有各種理由,不是說馬要吃草,就是說天太熱得歇歇。
他要保證,這群人,特彆是這個齊文昊,必須跟他一起到省城,一步都不能快。
而這個時候,真正的齊文昊,早已經站在了省城高高的城門下麵。
他比李書吏的隊伍,整整提前了一天一夜。
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和一排排的商鋪,齊文昊沒怎麼停留。他壓了壓頭上的鬥笠,直接穿過熱鬨的大街,朝著東南角的方向走去。
那裡,就是三年一次的考場,貢院。
他沒去官府安排的學子驛站,那種地方人多眼雜,正是李書吏這種人最好下手的地方。
他在距離貢院後牆隻隔著一條小巷子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客棧,名叫“近考居”。客棧門臉很小,隻有一個老掌櫃和一個半大的夥計,住的也大多是些來省城做小生意的人。
“掌櫃,要一間最安靜的上房。”齊文昊把幾塊碎銀子放在櫃台上。
老掌櫃抬起昏花的眼皮,打量了他一下,見他雖然穿的普通,但氣質很穩,便點了點頭,讓夥計帶他上了二樓。
房間不大,但收拾的乾乾淨淨,推開窗戶,還能看到貢院高高的圍牆和一角屋簷。
齊文昊沒有急著休息。他關上房門,放下包袱,先把那塊張禦史送的端硯小心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後,他便出了客棧,哪也沒去,隻是沿著貢院的牆,一步一步,仔細走了一圈。
他把從客棧到貢院正門的每一條路,每一條巷子,每一個拐角,都牢牢記在了心裡。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客棧,關上房門,開始靜坐調息,把趕路的疲憊一點點從身體裡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