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影要去找羅爺口中的“高朋”。
湯叔為難道:“隻怕……隻怕我們不能與姑娘同去了。”
抓一個羅爺,是為贖罪過,更是為了自己。
但那個高朋,羅爺也說了,是鄉紳,祖上定是有過功名的。這樣的人,在縣令跟前都能挺直了腰板。何況其背後還有岑家撐腰?
湯叔不敢。
“本也不必跟著,你們去了隻怕還妨礙我。”
湯叔喉間一哽,忍不住又笑了:“是,是。”
程念影上街先轉了兩圈兒,眼見著熱鬨的街市漸漸變得冷清,再晚核桃餅就買不上了。
還是買吧。
銀子都給了。
她掂了掂荷包,快步往點心鋪子奔去。
……
高宅坐落在城東,比起岑宅的巍峨,它小而精致,十步一景,便於藏人。
高老爺與幾個好友煮酒論詩回來,俏麗的丫鬟扶著他往裡走,他神色蕩漾,同那丫鬟道:“今夜何不留在房中陪我啊?”
“隻怕攪了老爺歇息,奴婢還是先去打些熱水來吧。”那丫鬟將高老爺扶到軟榻邊,一閃身躲了出去。
高老爺罵了句“蠢”,扭過頭,卻發現床上隱約有個人形。
他跌跌撞撞走過去,揭開被子一瞧。
眉黛含春,欺霜賽雪。躺著一個……美人!
正是程念影。
“縣衙那幫人送來的?怎舍得送了這樣好的給我?”高老爺不敢相信。
下一刻,他就發現,這美人的確送來給他的。而更像是來送他上路的。
高老爺咽了咽口水,低頭看著抵在自己頸間的銅簪。
“有話好好說,你是誰?你被誰派來的?你要錢?還是要什麼?”
話音未落,高老爺突然屈指成爪,朝程念影雙眼攻來。
程念影反應敏捷地一歪頭,同時另一隻手用力扣住高老爺的下巴。
“喀嚓”
高老爺的下巴脫臼了。
他吃痛地撤手回去捂臉,頸側卻傳來一股銳痛,那是銅簪紮出了血。
他惱火得厲害,一時間實在不知該捂哪裡好。
程念影的聲音輕輕:“你練過些功夫。隻是臂膀無力,下盤虛浮,功夫練得不到家。”
被這樣一個小丫頭點評,簡直莫大侮辱!
高老爺想罵臟話,但下巴才叫人卸了,一張一合間一個字沒吐出來就算了,口水倒流了下來。
這更是侮辱。
高老爺差點氣昏過去。
程念影不與他廢話,在他麵前將畫像抖平:“誰給你的?”
高老爺一瞬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那畫像畫得不夠好,全無真人神韻,因而第一眼他都未能認出來。
原是人找上門來了!
從前也沒少替岑家辦事,哪成想順順利利幾多年,今日撞了鬼了!
就在高老爺驚疑未定時,程念影一腳將他踹到了地上。
反正也說不了話了,程念影踩著他的背脊下了床,痛得高老爺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程念影去桌案上揀了紙筆扔他麵前:“寫出來。”
高老爺自然不肯服從,滿腦子還想著怎麼讓外頭的家丁知曉,將這女賊拿下。
見他一動不動,程念影一轉身便踩在了他手指上。
高老爺痛得抽搐,頓時將“女賊”二字改作了“女魔”。
她生得嬌憨模樣,卻有一副冷硬心腸,顯然有的是手段等著他!
他伸出另一隻手艱難摸索,終於在劇痛的慌亂中摸到了筆,又堪堪撫平發皺的紙張。
他寫。
他寫!
……
程念影再走上街道時,天上已是明月高懸,星光點點。
路上卻是空空蕩蕩。
竟已至宵禁。
不管此時傅翊有沒有動怒來抓她,那城門都該是緊閉著的。
那她還回去麼?
傅翊會在等她麼?是不是又要生氣?
等吧等吧,生氣吧。
程念影蹬著牆翻上屋頂,踩來踩去,從城東溜達到城西,又從城西溜達到城南……
眼見著那如潑墨般濃重的夜色,都要被天光化開了。
“誰在屋頂上?”起夜的人大吼一聲。
程念影三兩下跳下牆,這才結束了她的遛彎兒。
那起夜的人也不敢追,嚇得回屋就躲被子裡了。
*
聽雪軒。
傅翊仍未就寢。
從一開始岑瑤心同他對弈,連輸三局,後頭岑三跟著岑大也來了,亦陪著傅翊對弈了幾局。
誰也不提小禾仍未回來的事,隻是都在這裡生熬住了,像是非要熬個明白的結果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