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一局時,傅翊終於是輸了。
坐在對麵的岑大還未露出得勝的笑容,岑瑤心突地出聲:“郡王可還好?”
傅翊一手撐著額角,眼下浮起淡淡緋色,雙目微微失神,透出幾分淡漠疏離。
他開口:“嗯。”
聲音微啞,似是答了,卻又似沒答。
岑三爺也反應過來:“可是又起熱了?”
岑大訕訕丟了手中的棋子,原是這麼輸給他的,白高興一場。
岑瑤心立即起身,因困乏她都晃了晃,然後才吩咐下人:“還不快快去請大夫來。”
岑三爺暗暗咋舌。可莫為個小丫頭,真病狠了,到時候對皇帝還不好交代。
“這棋我看還是彆下了,傷心勞力,豈不病得更重?”岑三爺將棋盤推遠。
但這傷心嘛,卻更像是另有他指。
不多時,大夫進門。
“是又燒起來了,得降降熱,再吃一副藥,不能坐著了,得躺著。”
傅翊聽罷連眼皮都沒顫動一下,活像是那廟裡的木胎泥塑。
既顯冷酷又顯邪異。
岑三爺勸了一句:“郡王歇下吧。”
傅翊這才又低低地從喉間擠出一聲:“嗯。”
像是心都叫那逃走的小丫頭傷透了,死了心了。
岑三爺便帶著人起身離開,岑瑤心一步三回頭,岑三問:“怎麼還不放心?明日再見那丫頭不回來,郡王怒急攻心,你再來安慰也不遲。”
“縱你心悅,也要講究個分寸。你若此時隻管貼上去,他哪裡曉得珍惜你?等將來陛下賜了婚,你有的是機會與他呆在一處呢。”
岑瑤心眉間微蹙:“我不是為這個,我隻是想今日郡王說的那句話……”
“什麼話?”
“他說,他盼著她跑呢。”
“……”岑三爺納罕地用舌頭一頂牙齒,“哦,難道前兩日那小禾沒從?丹朔郡王正指著將她綁了狠狠弄她?”
話說完,岑三爺又自覺失言,不該在侄女麵前說這等渾話。
岑瑤心眼皮顫了顫,心間微微發熱。
倒很是喜歡傅翊表裡不一的做派。
岑三爺不自然地笑道:“左右是沒得綁了,死人一個了。”
哪還玩得了什麼情/趣?
聽雪軒的門是一夜未閉的,護衛穿得厚重,一手扶刀,一手拎個爐子,爐子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熱意,就在那裡來回巡視。
咬一口廚房送來的肉餅,不覺香,隻覺苦。
完了。他心說。
人肯定指不定跑哪兒去了。
若會回來,豈能一夜都不歸?他抬頭一掃天邊熹微晨光……嗯?嗯?有個人影!
那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少女挾著一身寒霜,眉眼都被點綴過,如雪精靈般突然落在了人間。
“小禾姑娘!”
“嗯……”
護衛激動得語無倫次:“你怎麼、怎麼才回來?”
“路上遇了些麻煩,耽擱了。”
護衛想問什麼麻煩能耽擱這樣久,而後突然想起來郡王說不好還在等呢,於是趕緊護著人往裡走。
“快些,快些。”
程念影見他舉止,難不成還在等核桃餅麼?
她走入聽雪軒,燈火通明。
“吱呀”,護衛為她推開眼前的門。
傅翊倚坐榻上,雙眼微合,燈火與稀薄天光交織落在他臉上,那膚色透出清冷的白。
他在等。
等了一夜……
程念影微一晃神,傅翊睜開了眼。
那目光直直落到她身上,活像要吃了她。
“小禾姑娘回來了。”耳邊是護衛輕聲說話。
程念影回盯著傅翊,他怎麼看上去並不高興?
她慢慢挪動步子走近,想說自己被事情絆住,但從湯叔說到羅爺再說到高老爺等等等等……也不是兩三句話能說清楚的。
想來想去,她還是先掏出了裝著核桃餅的小包:“不小心叫彆人壓碎了。”
傅翊伸手將她腰一扣,直接撈到了榻上去。
他一言不發,無喜無怒,挾著滾燙灼熱的氣息,將程念影壓在懷中,低頭咬住她的唇。
苦澀藥味兒在口中蔓延。
他親得凶猛肆意,程念影嘴裡的軟肉都微微發疼。
他們從來沒有親過。
便是先前郡王府上再親密時也沒有親過。
程念影正要給他一拳的時候,傅翊放開了她,下巴抵在她肩頭,語氣不明地輕聲問:“怎麼回來了?”
一副病得神誌不清的模樣。
程念影咂了咂嘴。
這藥裡一定加了甘草,才有一絲回甘。
傅翊將她往懷中壓得更深。
程念影差點跳起來,那炙熱透過衣衫,似乎貼上了皮肉搏動,倒比他的額間還要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