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車簾被一隻手掀起。
“還來?”程念影語氣冷冷,“你打得過我?”
梁王手底下的人,並非個個見過程念影,一聽這聲音竟是女子,那下屬愣住了。
難道馬車裡……真不是傅翊?
“讓開。”程念影又脆聲吐出兩個字。
她方才已顯露過一手,那下屬並不敢輕視她,張張嘴想說,隻是要檢查一下馬車。
但女眷在內……他無論如何開口都是不合規矩的。
他咬咬牙,側開了身。
莫先生在後方禁不住長歎。
就在這時,這人竟是做了個假動作,看似讓出路來,卻是突然從側麵再度伸手,一下將馬車側麵的窗簾揭了起來。
下一刻。
程念影反身便是一腳踹在那人手上。
車廂內狹窄,程念影要施展出這個動作,手都按到了傅翊的膝上去,按得他悶哼了一聲。
再看下屬,他身形不穩退了半步,等再穩住低頭去看自己的手。
紅了一大片……
馬車內,傅翊抬手托住程念影的小腿肚,慢慢給她推了回去,輕聲笑道:“踹他一腳,都是便宜他了。”
程念影悄悄撇起嘴角:“怎麼沒有旁人來救你麼?”
傅翊坦然道:“我相信阿影會救我。”
他抬起眼,眸色深深:“我本性多算計,我知你不喜。也知你不信我如今是真情還是假意。那今日先換我來信你可好?”
“我會試著將謀劃、弱點袒露與你,阿影……”
程念影怔住。
卻聽外間傳來一聲梁王的怒喝:“好了!都住手!”
程念影抿了下唇:“我有話要說,恐怕你要生氣。”
“什麼?你說。”傅翊往她跟前湊了湊,並不理會外間嘈雜,“我豈會生氣?”
程念影歪頭:“那日定王府上,因昭寧公主身死,大理寺前來抓捕你,你在我跟前倒下,是故意的。木荷根本不重要,但你沒有攔我去找她。因為我帶著梁王去找尋她下落,倒省了梁王來壞你的事。”
“郡王做諸如此類的事可不止一樁,袒露得完麼?”
傅翊的聲音頓時卡在了嗓子眼兒。
程念影拉起他的手,袒露傷口:“你為我擋的刀,與當初為皇帝擋刀有分彆麼?”
“豈會沒有分彆?”
“我覺得沒有。因為在擋的那一刹,你就知曉會換來什麼了。”程念影看著他。
傅翊頭一回知道百口莫辯是什麼滋味兒。
“我該離開禦京了。你為我鏟除少虡樓,我不願你為皇帝所害,想護你安危,便停留至今。但你並非是需要被救的人。你是玩弄禦京上下的人。何須我在此?”
傅翊頭一回如被一道雷狠狠撞過,全然失去了揣摩當下程念影心思的能力。
眼前這一幕,太突然,和他預想中的全然不一樣。
是怪他自己嗎?
他以為他傷了,該換阿影三分溫柔,這念頭不對嗎?
他喉間艱澀,本能地去反握程念影的手:“我……”
程念影掙脫他的手,就要下馬車。
傅翊有些失態地脫口而出:“難道怪我太厲害麼?”
程念影不說話,一下就蹦了出去,然後悄悄回頭瞧了一眼傅翊的臉色。
……哦,玩弄人心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這下她心裡舒坦多了。
“小禾!”那廂梁王乍見她,立即馭馬追了過來。
程念影同樣目不斜視,道:“我要走了。”
梁王也是臉色一變,忙問:“去哪裡?”
“去河清。”
她的親娘在那裡,梁王自然說不出阻攔的話,隻是認親的歡喜,恨不能將一切給她來撫慰她過往苦楚的迫切……那種種糅雜堆積在胸口,至今都還未完全紓解。
於是梁王上下嘴唇徒勞地碰了碰,最終什麼也沒說。
程念影就這樣往前走去。
眾人麵麵相覷,看看梁王的臉色,誰也不敢攔。
離開禦京。
——這是程念影能想到的破局之法。
如傅翊的意思,矛盾並不僅存於二人之間。
因而她不能勸誰各退一步。
她留在禦京,去誰那裡都是麻煩。她去郡王府,梁王討厭傅翊。她去梁王府,傅翊討厭梁王。
不如走遠。
傅翊現在知道他得罪了她。
梁王想補償她卻又補償不到。
那麼至少……他們再見到對方,會想方設法保全對方的性命,免得將她得罪徹底吧?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傅翊真切地喜歡她,梁王真切地想補償她。
若都沒有真情。
你們倆打就打吧。
打死都不關我的事了!
程念影用力地一皺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