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的人被攔在了宮門口。
而江慎遠前腳剛至,便有小太監快步奔來,向他一伸手:“儲君要見你,隨我來吧。”
這動靜,一下就叫康王府的眾人將目光全落到了他身上。自然算不上友好。
江慎遠反倒露出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旁人對他的憎惡、恐懼、妒忌,那才令他有仍活在這世上,且活得好好的實感。
江慎遠大步跟上小太監,若是沒有一瘸一拐的話,想必看起來會更好些。
不多時,小太監停住了腳步。
“就是這裡了?”
江慎遠抬眼望去,赫然見到“福寧殿”三個朱漆的大字。這是昔日太子居所。
走到這裡來見程念影,江慎遠心下已信了八成。
“臣江慎遠拜見儲君。”
他邁步進殿,遠遠行了一禮。
“儲君還沒來。”
江慎遠嘴角抽抽,抬起臉,隻看見兩個穿著交領短衣的男女。尋常百姓才作如此打扮。他二人衣擺尤其短,更似田間勞作慣了的。
這樣兩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皇宮裡。
更不該跟看什麼新鮮貨似的盯著他瞧。
江慎遠倍覺冒犯地皺了皺眉,但很快,他就想到,也許趁著程念影沒來,能從這二人口中探得些什麼。
左右這裡也沒彆的人了。
“你們不像是宮裡的人。”江慎遠開了口。
那二人對視一眼,果然接上了話:“我們是儲君從懷遠帶來的。”
“既特地帶了你們來,想來很是重要了。”江慎遠又拋了個話頭出來。
對麵的人再度對視一眼,卻並未被捧得飄起來,隻一味擺手:“不敢不敢,隻盼能為儲君出上力氣。”
他們實在膽小得很,看了又看江慎遠,添上一句:“小人低賤,不敢打擾大人。”
手拉手就這麼趕緊著跑了。
江慎遠胸口一噎,這天兒是聊不下去了。
好在這時一陣腳步聲近了。
來了……江慎遠轉眸看過去。
走在前頭的換了一身丁香色衣裙,外頭罩一件緗色的披風,步履輕盈。
不是程念影是誰?
她在一左一右的簇擁下,回到了殿內。
作為儲君,她的排場小得像個假的。
但江慎遠的目光從她身上越過,瞥見了殿外排成排的宮人,一個個小心翼翼。
——並非是他們怠慢,是程念影不要他們跟著。
“拜見儲君。”江慎遠收回視線,重新行了一禮。
隻是遠不如方才那一聲來得真情實感。
那真情都對著那對鄉下來的男女釋放完了。
“你的命真長。”程念影開口。
江慎遠隻當她這是一句不甘心的感歎。
“如臣這般的人,總是命很長。”
“臣能為儲君把一把脈嗎?”江慎遠驀地道。
程念影落座:“不能。”
江慎遠自然還想試探,但程念影一口回絕,他又能如何?他如今不能如何了。
遙想懸空寺見麵時,她還會怕他。
轉眼間,竟是境遇掉了個個兒。她成了高高在上,輕描淡寫朝他看來的那個人。
這其中傅翊沒少出力氣,也難怪梁王還得給傅翊弄口像模像樣的棺材。
江慎遠低下頭,斟酌片刻,道:“儲君想要的東西,臣會奉上。”
“你要什麼?”
“將來儲君登位,我便是儲君的臣子,為儲君所做的事,便是臣子的分內之事,又豈敢討要打賞?”江慎遠一字一句。
說是什麼都沒要,但顯然,這一切都建立在保他的官職之上。
程念影伸出手:“那東西呢?”
“臣方才脫離牢獄,請容臣回去取。”
“好,你去取吧。”
這時門外的宮人似是熬不住了,尿急般小心地跨過門:“儲君、儲君,康王府的一定要見儲君,瞧那架勢,似儲君若不見,便要當場磕死一般。”
程念影轉動目光:“讓他們進來吧。”
江慎遠猶豫片刻,沒有立即離去。
先前在康王府中還情緒失控的康王妃,這會兒真進了門,反而本能地拘謹起來。
那坐在高位上的無論是什麼人,高位本身就足夠帶給人以壓迫感了。
相比之下,傅誠夫妻反而各懷心思,且默不作聲地觀察起了程念影。
一時間,殿內靜寂。
康王有些焦躁地摩挲著手掌。
老皇帝死得突然,傅翊亦死得突然,等同於康王府往前走的路沒了,往後退的路亦沒了。如何保康王府?王妃所說屬真嗎?
就在江慎遠都等得不耐煩的時候。
康王終於做了開口的人:“我見儲君有些像一個人。”
程念影沒說話,隻看著他。
康王一時不知該怎麼往下繼續。
“傅翊是不是……死在外頭了?”康王妃顫聲問。
“沒有。”
江慎遠聞聲笑了下。梁王真瞞住她了?
“那為何他沒回禦京?”
“郡王有郡王的事要做。”
康王妃深吸一口氣:“秦玉容,是你嗎?”
“不是。”程念影連頓沒頓一下。
“但你這張臉,你明明……”康王妃激動起來。
江慎遠明白了,康王府這是自以為又拿捏到什麼大秘密了,便馬不停蹄上門質問來了。
程念影打斷:“你們要說的便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