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荒城,死寂撲麵而來。死寂中,更透出令人不安的荒涼與詭異。
若是沐冰雲沒有提前告知,這裡有能夠幻形的玄獸,陸抗或許可以走得虎虎生風。
可正因為他知道,就在這片廢墟的某一處,正有一雙冰冷的複眼無聲地注視著他。
於是,那心理的陰影麵積,便不受控製地蔓延開來。
無法預料它會從何處出現,就需要時刻保持著警惕。
這種精神層麵上的壓力,無疑是再雄厚的玄力,也無法彌補的。
街道兩側的房屋門窗洞開,像是無數張黑洞洞的巨口。
陣陣寒風吹過,破舊的門板不時‘吱呀’晃動,每一聲都讓陸抗渾身緊繃,難以放鬆。
轉過街角,眼前的景象令他呼吸一滯。
數以百計的繭蛹懸掛在殘垣斷壁之間,半透明的蛹殼中隱約可見蜷縮的人形。
這些繭蛹隨著寒風輕輕搖擺,仿佛一棵棵懸掛著人形果實的死亡叢林。
最近的一個繭蛹距離他不過數尺,透過薄如蟬翼的外殼,能清晰看見密布的血絲。
繭蛹內輕微顫動,裡麵的人形輪廓不自然地扭曲起來。
哢嚓!
腳下忽然傳來一聲脆響,驚得陸抗猛地跳起。
這本來不該是一個神元境玄者的反應。
定睛看去,隻是一截枯爛的門板木。
陸抗長舒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暗怪自己太過緊張。
嘣——
就在心神稍懈的刹那,一張女人的臉毫無征兆地撞進視野!
蒼白、精致,美得令人窒息!
“臥槽!!!”
毫無心理準備的陸抗,掄起拳頭就砸向那張臉。
啪嗒。
那顆被絲線懸吊著的女人頭顱應聲粉碎,化作漫天冰晶。
原來隻是個帶著麵具的冰雕人偶。
還不等他緩過神,‘劈裡啪啦’的爆裂聲接連響起,如同年節的爆竹。
四周的繭蛹接連裂開,黏稠液體從縫隙中滲出,一個個扭曲的人形物體從蛹內滑落……
寒意順著尾椎骨攀爬,而後在全身炸開。
陸抗顫巍巍抬手,青碧色的藤蔓,瞬間交織成密不透風的屏障橫在身前。
預想的襲擊並沒有出現。
透過藤蔓縫隙,陸抗這才發現那些人形物體,竟是一具具栩栩如生的冰雕。
有孩童嬉戲的模樣,有婦人浣衣的姿態,有老者對弈的身影……每一尊都栩栩如生。
而最詭異的是,所有冰雕的眼睛,都齊刷刷地望向同一個方向——
他所在位置的上空。
陸抗忽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抬頭。
虛空中,不知何時懸浮著一具漆黑棺槨。
在他抬頭的瞬間,棺蓋轟然炸裂,漫天紙錢如雪片紛飛。
紛紛揚揚的紙錢雨中,一道身著嫁衣的纖影緩緩浮現。
血紅的嫁衣在風雪中翻飛,墨色長發在風中狂舞。
她的臉美得令人窒息,卻蒼白得如同墓穴中的屍身,令人心驚肉跳。
而她的雙眼,沒有瞳孔,隻有兩片冰藍色的蝶翼,在眼眶中輕輕顫動。
她赤足踏空,每一步都在腳下凝結出冰蓮。
漫天紙錢繞她飛舞,紙張摩擦的窸窣聲,漸漸彙聚成詭異的低語,一字一字敲在陸抗心頭。
“找……到……你……了!”
按理說,任何玄者,哪怕是凡界九境的玄者,見到這等場麵,都會不屑一顧,認定這隻是低級的幻術。
可偏偏,此刻站在這裡的是陸抗。
這是從他記憶最深處挖掘出的夢魘。
那年,他剛剛重生,還隻是宗門入玄境的小弟子,奉命下山辦事,奉命下山途經一座村莊,正逢村裡舉辦喜宴。
淳樸的村民熱情地邀他入席,他討了杯喜酒,還贈給新人一句‘白頭偕老’的祝福,以及幾瓶根本毫不起眼的丹藥。
誰知酒過三巡,一群玄者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