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見人就殺,喜堂頃刻被鮮血染紅。
陸抗眼睜睜看著那個穿著嫁衣的新娘,被強行擄走。新郎撲上去阻攔,卻被一刀貫穿胸膛。
三日後,姑娘的屍身在村口的槐樹上被發現。
她依舊穿著那身被撕破的嫁衣,懸吊枝頭,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後來他才知道,當地的玄府府主看中了姑娘的美貌。但姑娘早已心有所屬,寧死不從。
那府主便在她大婚當日,派人血洗了整個村莊。
從那以後,每當夜深人靜,陸抗總會夢見那片血色喜堂、那些無辜亡魂……還有那個穿著嫁衣的身影,赤足踏在血泊中,輕聲問他。
“你當時……為什麼不出手?”
他不是沒有出手。
隻是力量微弱的他,在第一時間就被震暈了過去,被埋在屍堆下僥幸存活。
後來,他走遍大陸,見慣了生死,也終於修煉到霸玄境。
他重返故地,親手將那玄府府主斬於刀下,為村民報了血仇。
可那份刻骨銘心的無力感,始終如影隨形,直到很久以後……
此刻,嫁衣新娘已飄至麵前。
冰冷的指尖離他眉心隻剩一寸,他甚至能看清她眼眶中顫動的蝶翼紋理。
女子猩紅的唇瓣微張,指尖憑空綻開無數晶瑩的冰蝶。
“為什麼不救我……既然如此,那就來陪我……一起死吧……”
成群結隊的冰蝶彙成一股奇幻色彩的寒流,向著陸抗湧來。
陸抗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
新娘嫁衣的袖口處,繡著一隻冰藍色的蝴蝶。
這個圖案,與沐冰雲描述中的雪影幻蝶一模一樣。
糟糕……我是什麼時候陷入幻境的?
難道從看見那些繭蛹開始,我就已經……
現實中的他,此刻恐怕正站在原地,如同那些被冰封的雕像般,任由宰割。
陸抗眼神有刹那的晴明,喃喃低語:“對不起……”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明白了……我一直在逃避的,不是你的質問。”
“而是那個隻能倒在血泊裡,連刀都握不穩的自己!”
“你的仇,我早已替你血償。此刻,就讓我親手送你安息吧!”
一聲壓抑的低吼從他喉間迸發,不再是驚惶,而是宣泄般的戰意。
刀光,在這一刻驟然亮起,如一道撕裂陰霾的雷霆,悍然劈入蝶群!
如果這個幻境放在幾年前,他不能保證能否如此堅定。
自從步入神道之後,過往煙雲再眼前重現,他已經想明白許多事情。
這些往日的夢魘,再也無法將他束縛。
他需要更強,需要活下去,需要打破牢籠……回到那看起來該死的早九晚八世界!
哢嚓——
蝶群應聲消散,化作漫天冰塵。
整個荒城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劇烈扭曲、剝落。
那嫁衣女子的身影在碎片中,對他露出一個似悲似喜的詭異笑容,隨即潰散。
光影驟然變幻,如夢似幻。
陸抗還未來得及喘息,就聽到一聲清脆如銀鈴的呼喚,穿透了朦朧的視野:
“師兄!”
陸抗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陽光,和一張湊得極近的、紅撲撲的小臉,幾乎要貼到他鼻尖。
葉靈兒。
十三四歲的葉靈兒,穿著那身他記憶裡最鮮明的淺粉衣裙,跪坐在他身邊的草地上。
她微微喘著氣,幾縷柔軟的發絲被汗水黏在光潔的額角,一雙杏眼清澈得像是被山泉洗過,倒映著陸抗有些茫然的臉龐,盛滿了毫無陰霾的、純粹的快樂。
“懶師兄,就知道你在這裡偷閒!”
她皺了皺小巧的鼻子,帶著點嬌嗔,將懷裡抱著的一大束野花遞到他麵前,獻寶似的晃了晃:“快聞聞,後山的鈴蘭開得可香了!這朵最白的給你!”
“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