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回憶,當年的一切,都開始清晰起來,他記得當時自己待在府衙,收到朝廷命令時,那雙手,都是顫抖的。
前方戰事不利,大軍損失慘重,根本無法抵擋妖族殺來。
故而全城十餘萬百姓,需要在十日內,轉移到數百裡外的另一座城鎮。
這個任務很艱巨,於是杜澤迅速發了令,讓全城都動起來,一日整理行裝,第二日便棄城而走。
於是乎,那一夜整座城裡,都是喧鬨不止,幾乎全城,無一人入眠。
第二日,杜澤下令打開城門,全城人都開始出城轉移,同時下令放火,將這樣一座城鎮,生生燒成灰燼。
但是人太多,走的太慢了,百姓不是士卒,即便他連續下令,加快行進速度,但是每一個日夜,也就走四十餘裡,有時候,甚至隻有十餘裡。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那段時間,杜澤的精神幾乎是崩潰的,他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完成的任務,他們根本無法按照朝廷給的時間,轉移完畢。
終於,防線潰敗的消息傳來,杜澤無奈之下,隻得棄了百姓,帶領全部士卒,迅速趕往附近的軍隊,與之彙合。
畢竟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保存自己手裡的,那一萬兵馬。
至於造成的慘劇,他已經無暇顧及,這成了他心裡的一個結,哪怕朝廷還認為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但那是十餘萬人啊,十餘萬條命。
“莫非我當年,真的做錯了……”
杜澤歎了一口氣,這件事,以他當時的位置來說,是沒有做錯的,但是以他的本性來說,卻是……
“或許苟活這麼多年,也算是夠了,這就是當年我自己造的孽,應該我來還。”
艱難的移動到一旁的書架前,杜澤拿出一本厚書,輕輕打開,裡麵赫然空的。
隻見這空心當中,有一個小瓶,杜澤拿出來,借著月光觀瞧。
這小瓶晶瑩剔透,乃是一個上品瓷器,不過裡麵裝的,卻是穿腸毒藥。
入了官場,杜澤知道,這就是一條不歸路,官越做越大,危險也就越來越多,世人皆知伴君如伴虎,他已經做到的宰相,又怎能不知。
所以他留下這麼一瓶毒藥,當做絕路時,解脫之用。
“怎麼,知道悔過了。”
就在杜澤拿著小瓶,猶豫彷徨之時,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杜澤轉過頭,赫然發現,今天街上那個女子,就出現在自己的書房。
“你是怎麼進來的?”
杜澤先是一驚,他這府邸裡,還有兩個金丹期的修士,就這麼讓一個女子,旁若無人的走進來了?
“我想來,元嬰以下沒人攔得住。”
女子開口道,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想了許多,也重新推演過,我認為,以當時的情況,我做的並沒有錯。
但是我的確放棄了百姓,讓他們慘遭妖族屠戮,這個罪,我必須認。
不過這是我一人的錯,與其他人無關,我知道你們修士,想殺一個凡人,如同探囊取物,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能否放過我的家人。”
杜澤似乎做出某種決定,對著女子鄭重說道。
“這時候,你倒是磊落起來。
也罷,我原本就是想殺你,與你家人無關。
所以這個要求,我可以答應。”
女子非常乾脆的答應下來,杜澤聽後,深深對著女子一拜。
整理好衣冠,杜澤坐回位置上,拿起小瓶,將蓋子打開。
當即一股淡淡的香味,就飄蕩出來,杜澤對著女子一笑,開口道:“我走後,這顆頭顱,你儘管拿去祭拜遇難的百姓,這是我應得的下場,我不怪你。
還有,我一生為官,自認對得起殿上國君,也對的起萬千黎民,故而問心無愧。
隻是有些事,非我本願罷了。
故而姑娘若是還有體恤萬民之心,切莫因杜某的錯,而與朝廷為敵。
現在妖族未除,魔族肆虐,我大魏還沒有能夠收複河山,百姓也沒有回歸故土。
姑娘,請你一切以我人族大局為重,以你的修為實力,足可保一方平安,所以請姑娘出手護我大魏,這也是護我人族。”
說完這番話,杜澤將小瓶中的丹丸一飲而儘,隨後閉上雙眼。
不多時,他就嘴角流出鮮血,隨後兩腿一蹬,胸前不再起伏。
女子提起劍,似要割下這仇人頭顱,但是想到這宰相也算儘心儘力,維護這風雨飄搖的雲州,故而這手,就有點兒下不去了。
“罷了,看你也算是護國棟梁,當年的事情,或許也不算全怪你。
所以,就給留一個全屍吧。”
說完話,女子轉身離開書房,剩下杜澤一個人孤零零的,倒在椅子上。
仿佛隻是靜靜睡著了,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安詳。
這或許,也是他所求的,這一生太累了,背負的東西太多,就此解脫,也不算是一件壞事。
但第二天,家人發現杜澤服毒後,這個消息,再度傳遍米陽城,不僅朝野震驚,就連各大宗門,都一同感到震驚。
結合起兩件事,這各種傳言便是滿天飛,朝廷和宗門之間的關係,開始變得更加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