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遺像重重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踐踏而來的獸蹄將它蹂躪成一張廢紙。
數十名站在遺像前一字排開的安保人員首當其衝,第一時間與妖怪群落展開了激戰。
悼念瞻仰廳內,凡是有作戰能力的靈能者全都站了出來,掩護那些老弱病殘撤離。
即便是鄭儕、王菁、劉力這三個半老頭,也都腆著肚子,慢吞吞地走上前,伸手將撲麵而來的妖怪攔下,讓身後那些普通人先行離開。
這就是靈能者的擔當。
外敵當前,一致對外。
而妖怪就是凰明永恒的敵人。
周韶容甩飛腳下的高跟鞋,赤著腳跑向手足無措的莊嘉良。
此時一頭毛色黑褐的野豬妖正對著他咧開獠牙,它足有兩人高,獠牙尖長如矛,惡臭的涎水滴落在地形成一汪小潭。
它不著急吃莊嘉良,豬鼻子拱著,豬臉上露出一個像極了人的貪婪微笑。
下一刻,微笑驟然停頓。
緊接著,它的臉孔自中間向兩旁分開,一道血線越擴越大。
最後,滾燙的鮮血噴濺而出,直接灑了莊嘉良一頭一臉。
他愣愣地眨了眨眼,彎著腰大吐特吐起來。
周韶容走向他。
汙血染紅了她滿是老繭的腳掌。
一縷寒光自她右手手掌悄然隱沒。
“不想讓你爸失望就跟我來!”她說。
聽到周韶容的話,莊嘉良立刻停下了嘔吐,撐著膝蓋艱難地直起腰,臉色蒼白,望著不遠處那一分為二的野豬妖的屍體,他喉頭一動,眼看又要再吐,可下一刻,那些突然翻湧上來的酸液卻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看向周韶容,目光透露出一種堅定。
“不錯。”周韶容滿意地點點頭,“算是有點你爸的風采,跟我來!”
說著,她徑直朝悼念瞻仰廳的門口走去,一路上凡是向他們發起襲擊的妖怪,統統被她以一記掌刀擊斃。
目前出現的這些妖怪都隻是小妖,三級以上的靈能者就可以獨自麵對。她是六級靈能者,對付起來就更加得心應手了。
儘管如此,周韶容仍是愁眉不展。
和妖怪打交道久了,她很清楚,妖怪不是野獸。通常而言,中等規模以上的妖怪群落更像是一支軍隊,背後是有指揮的,眼下這些小妖隻不過是對方派出來消耗他們戰鬥力的炮灰而已,真正的主力還在後頭。
這裡馬上就要變成人類和妖怪大戰的戰場。
當務之急就是把老弱病殘和普通人統統轉移到安全之地。
這樣一來,他們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放手一戰。
轉眼之間,周韶容已帶著莊嘉良殺到了廳門口,這裡聚集著十幾個人,見到周韶容,他們之中立刻便走出一人:“周前輩,把他交給我們吧,放心,我們一定帶他安全離開這裡。”他,指莊嘉良。
他們是莊畢生前的親信,之前本來想來援救莊嘉良的,誰曾想被周韶容搶了個先。
周韶容掃了他們一眼,想了下,然後點了點頭。
隨即,她側過身,讓莊嘉良走上前。
莊嘉良經過她身前的時候,她突然把手探到腰間:“等等!”
取下一支手槍,交到莊嘉良手上,“拿著,必要時候防身!”
莊嘉良感受著掌心的冰冷,這是他長大至今第一次握槍,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莊嘉良跟著那些人走了,周韶容轉過身,望著已被打得支離破碎的悼念瞻仰廳,眼神冰冷。
剛才那些人喊她前輩,而不是周總,是因為在凰明有這麼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當人類與妖怪作戰的時候,有軍銜喊軍銜,沒軍銜喊前輩,像什麼總經理、董事長,那是非戰時喊的。
而她之所以肯將莊嘉良交給那些人,也正是因為這條規定,既然承了一聲前輩,就應該做前輩該做的事。她是眼下實力最強悍的人,而且善於指揮,她不能走,她得留下來,得想辦法把這股妖潮扼製在平江市殯儀館的範圍之內,不能讓它擴散到城市。
平江已經很多年未曾爆發過如此規模巨大的妖潮了。
這次11.15湖星醫院火災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平江人民過了太久的太平日子,缺乏遇到災難時正確的應對方法。倘若讓這股妖潮湧入城內,定會導致生靈塗炭,將有不計其數的人死於非命。
想到這兒,周韶容心說這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火災的遺禍還未平定,妖潮又來了。透過坍塌的牆壁,周韶容看見遙遠處的山崗上獸群如海妖氣彌天,幾乎要將夜空吞沒。
她心中歎了口氣。
看來平江想要度過這次妖潮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
……
跟隨著洶湧的人潮,況茳齊來到殯儀館的正門口。
向前看去,廣袤的綠化地帶之中,一個個龐大醜陋的黑影正在向慌不擇路的普通人舉起屠刀。
月色之下,況茳齊看見一頭獸妖如同吃糖豆一般將一個人的腦袋從他的脖子上扯了下來,血如泉湧,令人不禁膽寒。不管教科書裡如何形容妖怪的殘暴,如果你不親身經曆一次,永遠也不會明白。這種殘暴是能讓人懷疑人生的那種殘暴。
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
可是,在妖怪眼中,人類隻不過是他們的盤中餐而已。
“接下來我們怎麼走?”
詭異寂靜的人群當中,有人聲音顫抖地說。
“……去停車場!”
“不行!停車場離這兒太遠了,我們人那麼多,目標太大, 很容易引起妖怪注意。”
“那怎麼辦?”
“兩兩一隊吧,分散開來。”
“那不就等同於把自己往妖怪嘴裡送?”
“照老子說,硬著頭皮衝吧,現在還都是些小妖,好對付,我們人那麼多,怕他們不成!”
“對!有什麼好怕的!”
三兩個大嗓門助威之下,原本卻步不前的人群突然膽氣一壯。
就在這時,那十餘個人護送著莊嘉良下了一樓,見到正門口人滿為患,為首者上前推開人群,擠到最前麵,看了一眼外頭,然後轉過身,對所有人朗聲問道:“你們之中,有誰是靈能者?”
無一人舉手。
為首者不禁氣結,合著這些人全是普通人,難怪全都站在這兒猶豫不決。
他沉吟了三四秒,接著說道:“我現在和我同事去停車場開車,待會兒來接你們,一輛車最多坐七個人,你們自己決定好順序,過一會兒隻要車一來,你們就必須上,不要有任何猶豫,記住了嗎?”
停頓了一下,他指著莊嘉良說:“他第一個上車,你們沒意見吧?”
“沒有!”所有人都搖頭。
為首者見狀點了點頭,隨即讓人群分開,他的那些同事們一一走了過來。
為首者開始安排每個人待會兒分彆要做什麼,對付妖潮必須分工明確,就像是一台具有無數部件的機器,隻有每一個部件都起到應該有的效果,機器才能順暢運行,而一旦其中一個部件失控,整台機器都會停止運行。落實到戰場上,就會導致死傷,甚至是團滅的結局。
“——就這樣!”
為首者最後說道。
然後,在所有人殷切的注視之下,他們向著外麵踏出了第一步。
緊接著,他們朝著停車場的方向開始狂奔。
隨著他們離開,剩下的人開始安排待會兒上車的順序。
“讓年輕人先走!”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這是一種從來都不用說但是真實存在的默契,當遇到危險的時候,人們會儘量將更大的生存機會讓給那些更年輕一些的人。
於是乎,況茳齊、莊嘉良、以及另外的十二個年輕人被眾人選了出來,一共分為兩批上車,況茳齊和莊嘉良一批,同車的還有三個男孩兩個女孩,除了況茳齊以外,其他六個人全都嚇得麵容失色,莊嘉良竟然是裡麵表現最好的一個,估計是之前周韶容說的話奏效了,他不想讓他爸在天上看著他的時候失望。
哧的一聲,剩下的人還在安排順序的時候,一輛七座越野車打著飄兒停在了台階前。
“快上!”
“快上!”
一瞬間,仿佛有無數隻手推著況茳齊和其餘六人上了車。
“坐穩了!”
隨著汽車門被重重關上,駕駛席的司機,一個三十五歲左右的男人,叮囑了一句。
一邊說,他一邊咧嘴嘶了一聲,光溜溜的腦門兒上全是細汗,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麼回事。
油門重重踩下。
引擎聲仿佛巨獸咆哮。
車身陡然一轉,車裡的人頓時東倒西歪。
借著月色普照,況茳齊看見汽車兩側的窗戶上布滿了獸妖留下來的爪痕,不知它剛才開過來時經過了一番怎樣的搏鬥。
汽車就像出籠的野獸一樣,朝著前方疾馳而去。